随后丫鬟便搀扶着柳妾室随着傅朝歌进了厢房中,傅朝歌落座后意示身边的小丫鬟拿个软垫给柳妾室坐着。
柳妾室见傅朝歌这般和善,心中也拿捏不定对方的心性,谨慎的一礼,“谢过五姑娘。”
傅朝歌瞥见到了她眼中的防备,心中觉得好笑,分明是她主动来的这里,现在倒是怕自己害了她的模样。
想着她也不打算和柳妾室浪费时间,直接道,“柳妾室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柳妾室闻言抚上自己平坦的肚子,眼眸微垂遮掩住眼底的痛色。
原本昨日殿下信誓坦坦说要替她惩罚害她小产的凶手,那条帕子连五姑娘都承认那是她的了,而殿下却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原本她可以在正妃嫁入王府之前就诞下长嗣,到那时哪怕傅朝雪是正妃又怎么样。
她膝下育有殿下的孩子,只要她用孩子拴住了殿下的心,就算傅朝雪生下了嫡子又如何,她善解人意,正妃却是个娇纵的性子,到那时殿下宠爱的只会是她和她的孩子!
柳妾室攥紧了拳头,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都是傅朝歌,要不是她的帕子,她怎会应邀出府,到头来一切精打细算都落了空。
孩子没了,正妃明日就要嫁进王府,新妇入府,殿下如何能腾出心思来怜惜她?!都是傅朝歌的帕子惹得祸,傅家姐妹都是她的克星!
傅朝歌捏起手边盘碟里的糕点送进嘴里,目光轻飘飘撇过捂着肚子一脸铁青的柳妾室,猜也能猜得到柳妾室身子都不顾及,要跑来她的院子是做什么了。
罗帕轻轻压了压唇角,傅朝歌唇角微勾,“柳妾室怎的不说话,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柳妾室闻言抬起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压下心底的痛恨。
“来只是想问问,五姑娘的帕子是在何处丢的,这等贴身之物怎会被他人捡了去。”
这是看三皇子不追查,打算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傅朝歌心里头想着,脸上的笑意不减,“柳妾室问得正是我一直苦苦不得解思的地方。”
“这帕子丢的着实巧妙,我想捡了帕子的人定是与柳妾室有仇怨,还恰好与我相识。”
“我这么说,柳妾室心里是不是也有了些许线索?”
其实说到这里,傅朝歌已经是明晃晃的将答案送到柳妾室面前了,傅朝雪借她的名头惹出一条人命,傅朝歌绝不会那么好心就替她背了黑锅。
左右这两人早晚是要对上的,傅朝歌不介意添把火,让这恩怨更深重一些。
柳妾室也是顺着傅朝歌话里的深意想到了傅朝雪身上,瞬间心头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不过……“五姑娘不会骗我吧?”
傅朝歌闻言眉头一拧,“柳妾室怎会这么想,我为何要骗你,更何况你我本就素不相识,我害你骗你有什么好处?”
“听闻五姑娘被逐出傅家后,六姑娘就被傅家捧在掌心视为明珠,五姑娘前十几年都是锦衣玉食,如今成了一介庶民,看到六姑娘顶替了自己的位子,难道不会心生嫉恨?”
傅朝歌脸上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柳妾室倒是什么都敢说,丝毫不顾忌。”
柳妾室为何敢说,也只是心中痛恨想要发泄罢了,今早后院那群女人来院里看她,说是探望,实则就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她憋了一肚子火,现在面前的五姑娘仅是个庶民罢了,她就算对她刻薄些,又有谁能来护着她?
柳妾室没有把心里这番话说出来,但是都一一摆在了脸上,傅朝歌见她眼中的轻蔑不屑,握着手中的茶杯轻轻摩挲着杯壁,明亮的目光渐渐幽暗。
这厢房里的气氛逐渐冷凝,正位上的白衣女子忽然勾唇轻笑出声,“柳妾室好气魄,果然是敢在正妃加入王府前就敢怀了子嗣的人,我原本还以为柳妾室是个平淡逐和的性子,看来是我小瞧柳妾室了。”
权贵家中更重视后院的等级与忌讳,柳妾室敢怀上孩子本就是大胆之举,毕竟若是傅朝雪发现后直接告到太后皇后那里去,就算贵妃有意拦护着柳妾室,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被强行流掉的。
柳妾室闻言不觉得傅朝歌的话是讽刺,反倒觉得这样形容她也挺对。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傅朝歌的孕肚,轻轻掀了掀唇角,“五姑娘未婚先孕,将到手的太子妃之位拱手相让,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
对于这种话傅朝歌已经听了很多回了,现在再听一遍也没值得她上火的。
正想不轻不淡将话推回去,忽听房门外传来男人暗含着怒气的话。
“三弟,你府上的妾室都是这么没脑子的吗?对府中的客人一点礼数都没有,还这般嚣张跋扈。”
听到忽然出现的声音,傅朝歌下意识望过去,燕靳一袭玄袍与燕梓站在门口,看着身着白衣一脸柔弱端王傅朝歌,他阴沉的目光落在了柳妾室身上了。
“这种没脑子的妾室,三弟也敢留在府中?”
柳妾室看到门口的那两人,吓得腿都软了,想着方才对傅朝歌那番嘲讽的言语,她哆哆嗦嗦的跪下,“殿下,妾室……”
“够了。”燕梓拧着眉头不悦的开口,本来得知燕靳要来三王府,他还打算看一出好戏,现在竟是先看上了自己的好戏。
柳妾室跟着燕梓许多年,听他的语气便能猜测出他心中的怒气到了什么地步,当下脸色一阵灰白,她知道自己再求饶解释只会让燕梓不喜,便不敢出声的跪伏在地上。
燕梓意示婢女将柳妾室扶起来,“你身子抱恙,这些日子就好好在院子里养着吧。”
柳妾室心知这段时日燕梓不可能再对她有什么好感了,也不敢在争辩,扶着丫鬟的胳膊加快脚步离开这座小院,心里头一直骂自己猪头,为什么不借着殿下的怜惜争宠,反倒跑来这里找霉头,而且还碰上了太子和殿下……
柳妾室心里一阵绝望,感觉未来都充斥着茫然的灰色。
而院子,傅朝歌见到燕靳的出现便心知燕梓打得什么主意了。
她站起身请两人入座,燕梓却是摆了摆手,“方才柳妾室顶撞了五姑娘,五姑娘身为本王的贵客,怎么受如此委屈,本王这便去教训她一番。”
说罢他抬手一拱,“皇兄与五姑娘先聊着,我去去便回。”
随即便利落的转身往外走,傅朝歌想要出声叫住他时,他已经没了身影。
燕靳出声道,“你别管他。”
燕梓将她困在府中的目的就是冲着他来的,他说离开还真不一定就走了,说不定现在就趴在某一处偷听着。
随后他便自己寻了张凳子坐下,傅朝歌看着他如此淡然,也就没在多想别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厢房中安静了片刻,傅朝歌满脑子都是关幂离开徐家时那伤心的样子,而眼前人就是将关幂逼得四处躲藏的源头,傅朝歌心里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她还没对燕靳痛恨到他别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地步,但是亦是不太想与他搭话,更别说自己被三王子软禁在王府,就是为了燕靳。
最后还是燕靳先出声,他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你在三王府,他呢?”
“嗯?”傅朝歌一愣,然后意识到燕靳口中的他是在说燕白茶。
“你不是和他在一起么,你还在三王府他没有来救你?”
燕靳的目光盯着她,发觉她面色红润没有一副受到欺负的模样,心也就微微安定了一些。
傅朝歌被燕靳看得心底发毛,她不自在的攥紧了帕子,“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我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总不能说燕白茶这几日都在皇帝面前呢,你也见到了,亦不能说他昨日来看我想带我,但是我没同意。
只能撇开话题,“三皇子大婚,皇上身子欠安,岂不是要太子殿下费心打理?”
燕靳见她只字不提那个青年,以为是青年势微没办法把她从三王府带出去,心里也不想再提及傅朝歌心悦的那个青年,便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大婚礼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按部就班举行便可。”
他想了想,最终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若我带你走,你可愿?”
“嗯?”傅朝歌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连连摇头。
“太子殿下无需这般费心费力,我想我待大婚之日一过便能离开了。”
所以真的不需要燕靳施援手,燕白茶要是知道她被三皇子拦在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燕靳,那恐怕是要炸了。
女子拒绝的干净利落,让燕靳心中蒙上一层灰雾,他有些冲动道,“你是要等那个人来救你?只要燕梓不松口放你离开,你以为凭着一个小大夫就能带你离开三王府?”
听他轻视燕白茶,傅朝歌有些不悦,“太子殿下的慈仁之心是不是太过泛滥了些?”
傅朝歌还没忘记关幂被逼到离开徐家,也没忘记太子欲将徐家兵权收入囊中,她看着燕靳居然真的信了燕梓的话来看她,便不想和燕靳起了争执驳了他的好意,只想着两条线尽量不交集。
现在傅朝歌压抑着心底的怒意,克制自己别不知好歹,奈何燕靳却非要触碰这些逆鳞。
“本宫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居然觉得多此一举?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让你那个小大夫过来带你走啊,他无权无势,你亦是身怀六甲耐不住折腾,本宫倒要看看他多大的本事能护你周全。”
“你……!”傅朝歌见他对燕白茶如此不屑,心底的火焰一簇一簇往上涌,“太子殿下今日好心好意来看我,我不想与殿下起了争执,我今日不走,而且我的日子过得怎样太子殿下也不用如此冷嘲热讽。”
她长吁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太子殿下请回吧。”
“傅朝歌……”燕靳见她眼中微冷,并未觉得自己言语间有何不当,他的脸冷了下来,“你莫要得寸进尺。”
傅朝歌听他这话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何时得寸进尺,不跟他走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我自己能走出三王府,太子殿下不用费心费力,难道这不满意吗?”
“还是说我非要跟着太子殿下您离开,这才合了您的心意。”
燕靳听她伶牙俐齿的吐出一句句令他恼火的话,直接拍桌而起,居高临下怒视着她,“傅朝歌,本宫来就是让你踩着本宫的头,张牙舞爪的来气本宫吗?”
“本宫在你眼中一点威严都没有,就这么任你嘲讽吗?”
“……”傅朝歌见他怒了,拼命告诫自己这是堂堂太子,自己是一介庶民,高低卑贱一定要记清楚。
她起身后垂下头,福神一礼,“是民女之错,请太子息怒。”
“傅朝歌你……”
燕靳见她低头认错,心头的火没有熄灭,反而更加觉得憋屈了。
“你就不能同本宫心平气和的讲话?”
傅朝歌也想啊,但是……“太子可是知道徐家二夫人乃是西域王女一事?”
燕靳闻言脸上的神色一僵,随即脸便阴了下来,“谁告诉你的?”
从燕靳进来这件事情就一直梗在傅朝歌的心头,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将燕靳的话顶回去,尤其是燕靳还那般轻视燕白茶,更令她难忍心头的别扭。
“民女与徐家二夫人交好,她的事情民女都知道。”傅朝歌眼眸中一片冷静,“想必太子殿下也已经知道徐家二夫人忽然离家出走一事,现在徐家已经乱了,太子殿下这时候出手将徐家拉下马,亦或者娶了徐家姑娘,都是一记良策。”
她不疾不徐的说着,看着燕靳脸色越来越黑,她心里头就越畅快。
权势便是如此,大家算计来算计去,有了损伤也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着,因为是你技不如人,活该倒霉吃亏。
燕靳对关幂步步紧逼,还有个西域二王子在京城,关幂心性开朗阳光,承受不住旁人给的压力,所以关幂便落荒而逃了。
“徐二夫人遭受的痛苦,身为密友的民女,无法不受影响,言语激动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燕靳闻言深邃的眸眼掠过一道幽光,“原来你都知晓这些事情。”
他的确想要将徐家兵权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他登基便有了很大的把握,但他不会告诉傅朝歌这些,“徐清云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徐二夫人一个西域探子在他身边,本宫如何能安心。”
“徐二夫人是你的好友,她的话你自然回信,但本宫为大燕太子,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那徐家姑娘呢?”傅朝歌看着他极力为自己正词的样子,不免好笑。
说自己为了龙位有何之难,燕靳想在她面前摆出自己好的一面,将阴暗的全都藏起来,偏偏傅朝歌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这时候再隐藏就会令人好笑了。
“太子是大燕的继承人,将来的一国之君,民女区区一介女子实在不该出此过激言论。”
心中的火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傅朝歌坦然的看着燕靳,“太子殿下可还有要问罪的?民女绝不反驳争辩。”
自打那一次奉了太后之命去了京郊,燕靳便和傅朝歌再无交集,谁知这些日子他的动作她竟一清二楚。
燕靳抿着唇角未在说话,随即深深的看了一眼垂着头等候发落的傅朝歌,“本宫走了。”
说罢,他甩袖离去,傅朝歌诧异的抬头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对燕靳的离去时心思有些好奇。
不过人走了,这院子也安静了,傅朝歌看着日头离午膳还有一会,甩了甩袖子迈步去了内室。
对着从房外进来的小丫鬟嘱咐道,“我午憩片刻,若有人来访便说下午再来吧。”
小丫鬟闻言浅施一礼称是,随即将房门阖上。
正如傅朝歌所料,偷听听到一半有事离开的燕梓知道燕靳离去后,问了暗中守着的侍卫几句,便打算看一看能把太子气走的傅朝歌心情如何,到了院子知道她竟然心大的睡了午觉,心中感叹了一声,又知道了傅朝歌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