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越转眼间,便看到自己手腕处的那个催命符消失不见。
皇甫宸穿着外衫,转身看着她脸上惊愕的神色,嘴角轻勾。
“霖太医找来驱血散毒之法,在这药浴中泡上一段时间,那毒便会缓解,拖延一段时间,孤定能找来解药。”
盛清越心中暗道奇怪,就算是什么驱血散毒之法,成效未免也太快了!
却也没多想,她缓缓从浴桶之中站起身,伸手拿过一旁挂着的衣衫,眉眼微垂,盛清越轻声道。
“殿下,这宫中危机四伏,安儿这次有殿下跟皇上的庇佑,才堪堪逃过一劫,下次,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她这话里带话,皇甫宸心里一动,大概能猜出她的意思,并未接话,朝屋外喊了宫女进来,将浴桶搬出去。
见他不搭话,盛清越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多少人,惦记着这皇长孙,不如让臣妾带着长安出宫去,住到其一岁大时,再回宫可好?”
昨夜她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以前她以为,就算自己武功尽失,有皇甫宸护着她们母子,看在长安这个皇长孙的份上,其他人就算有心害人,也会有所顾忌。
但这次经过长安中毒的事,她算是明白,那些人为了害人,不择手段,竟连在皇后宫里时,都敢下手。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那便无惧他人的手段。
可长安还是个孩子,她确实怕了!
怕长安真的出事!
“不成!”皇甫宸冷声反驳道。
她要离开他!
脑中第一时间闪过这个想法,皇甫宸的眼底闪过一丝血色。
赶忙闭上眼睛,平稳情绪,只要一想到盛清越会离开他,皇甫宸就心里就忍不住涌起嗜血的冲动。
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她离开他。
他转身看着盛清越娥眉微皱,脸上惴惴不安的神色,神色放缓:“孤会保护你跟安儿不受伤害,相信孤!这次的事,不会再发生。”
“殿下,臣妾不能拿安儿的生命来做赌注,去赌那种可能性,还请殿下成全。”盛清越闻言,不为所动,双手交叠在腹部,屈膝作礼。
言语间,神情有些坚定,仿佛是在向皇甫宸表明,她离开的决心。
“不准就是不准!孤不会让你离开孤的!”皇甫宸胸口阵阵隐痛,暴躁的情绪涌上心头,忍不住低吼道。
话毕,他没看盛清越的神色,猛地甩袖离开。
砰!
一声巨响传来,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盛清越缓缓撑着床沿站起身,脸上带着苦笑。
皇甫宸站在房门口,似有所感,神色严峻的低头掀开袖子,看着隐约有延伸的翠绿色痕迹,紧握成拳。
“殿下!”
从一旁传来叶峰的声音。
皇甫宸立刻垂手,背着手,神色未变的看着他。
叶峰眉头微皱,他察觉出一些不对劲,视线一低,若有所思。
殿下刚刚好像看着自己的手臂!
暗自将疑惑压在心底,叶峰拱手作揖道:“殿下!臣将柳侧妃的尸首送回柳家,柳家的人知道柳侧妃是毒发身亡,现在正跪在乾清宫,叫喊着要给柳侧妃讨回公道。”
哼!
皇甫宸冷笑一声,眼底泛着森森冷意:“孤还未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先找上门来,还真是找死!”
话毕,他便抬腿往外走去。
叶峰紧跟其后。
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已久,自然清楚太子妃对太子来说有多重要,柳家这是要往刀口上撞。
乾清宫外。
文丞相立身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间,眉眼低垂,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柳放穿着九门提督的朝服,面色悲恸的跪在门口,其夫人更是抬手掩面,哭泣不决,两人身旁,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首,显然便是那柳侧妃。
“还请皇上给小女做主,给微臣做主,给柳家做主啊!太子殿下纵妻行凶,毒杀臣女。”
“还请皇上,重惩凶手!”
柳家夫妇跪在乾清宫门口,高声哭诉。
皇甫宸穿戴整齐,带着叶峰出现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
“柳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太子殿下,纵是妾身女儿有万般不是,您就是一纸休书,让她做一个下堂妇也可,我们柳家自会好好调教,可您怎能这般狠心,任由太子妃毒杀了我这苦命的女儿啊!”
柳夫人眉间一动,放下手臂,满脸泪痕的哭诉着。
言语间的意思,是太子妃善妒,所以才对柳侧妃动手。
皇甫宸气急反笑,好一张颠倒黑白,巧言善辩的嘴。
“柳夫人!你这空口白牙,血口翻张的,就把罪过往太子妃身上推,你可知,污蔑太子妃是何等罪过!”皇甫宸静坐高堂之上,低声呵斥道。
威压外放,柳夫人神色一顿,也不敢再继续哭诉。
倒是柳放,满脸悲恸的拱手朝他作揖。
“那还请太子殿下,告知微臣,微臣这苦命的女儿,到底为何会中毒,又为何会毒发身亡,而不得救治!”
“众人皆知,太子妃善妒,屡屡为难我儿,更是当众给她难堪,甚至毁其容貌,当日皇后设宴,我夫人就未曾见到女儿,却没想到,再见,已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如今文丞相也在,还请太子殿下当着文丞相的面,给柳家一个交代!”
……
咯吱!
柳放话音刚落,乾清殿的大门应声而开。
途安达穿着太监服的身影站在门口,挥了挥手中的拂尘,朝皇甫宸微微作礼:“见过太子殿下,皇上听闻柳家有冤情,请几位进殿。”
众人闻言,缓缓走进殿内。
只见元昭帝坐靠在床边,面色有些苍白,身上盖着亮黄色的被褥,转头看着几人,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先掩唇咳嗽几声。
咳咳咳!
途安达先一步走上前,倒了杯水给元昭帝。
皇甫宸见状,眉头微皱。
父皇的身体竟丝毫未见好转。
“朕听了柳爱卿所言,是太子跟柳家的纠葛,文爱卿怎的在此?”元昭帝未询问具体事宜,反倒是视线一转,看着文丞相,轻声询问道。
文丞相神色未变,拱手躬身道:“皇上,是柳大人找微臣来做个见证。”
“哦?!那文爱卿怎么看?”元昭帝顺势询问道。
“此乃太子家事,微臣,并无看法。”文丞相一直秉持着中庸之道,在太子跟琉王之间,就迟迟不站边,隔岸观虎斗。
元昭帝缓缓点头,看着皇甫宸冷声道:“太子打算怎么处理?”
皇甫宸闻言,眼睛微眯,躬身作揖淡淡道:“这要看柳大人,要孤如何做主,绑了太子妃来?给一个罪人偿命吗?!”
他话音刚落,柳放夫妇猛地抬眼看着他,眼中带着些许的难以置信。
文丞相随即眉头一动,太子极护太子妃这事众所周知,这柳侧妃偏生要跟她过不去。
而且若这事真是太子妃的错,太子又怎么可能会当众把柳侧妃的尸首送回柳家。
其中曲折虽不为人知,但稍一思索,也能猜个大概。
柳家还偏要闹到皇上面前,简直糊涂!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殿下不能为了袒护太子妃,就这般污蔑我儿!”柳夫人跪倒在地,高声哭喊道。
他们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
皇甫宸不怒反笑。
“微臣不明白太子的意思,我儿怎么就成了罪人?!”柳放到底在官场浸淫已久,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略微有些忐忑道。
呵!
皇甫宸冷着脸,淡淡道:“孤本想给柳家留些颜面,可你们却还想污蔑太子妃,柳侧妃之死,完全是她自己自作孽,对皇长孙下毒,还企图对太子妃动手,谁料失手间伤到自己,这才毒发身亡!”
柳家夫妇闻言,顿时骇然,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再多有所言语。
谋害皇长孙跟太子妃,无论哪一件,都是大罪!
他们再不敢叫嚣这事,生怕皇甫宸怪罪,毕竟柳家,可不止这一个孩子!
“嗯!朕既让太子监国,这又是其家事,那就交由太子处理,朕乏了,都下去吧。”元昭帝神色未变,抬手挥了挥。
众人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乾清宫。
砰!
乾清宫的殿门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既然柳大人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想来也不会再要孤做什么主!就将柳侧妃好好安葬!”皇甫宸冷着脸,看也不看柳家夫妇二人,冷声道。
“是!微臣谨遵太子口谕。”柳放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道。
脸上是诚惶诚恐,唯恐太子继续追究这件事,牵连柳家众人。
等皇甫宸离开后,柳放转而朝文丞相拱手作揖:“今日柳家事,文丞相,日后必将报答。”
文丞相手微顿,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宽慰他,只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
徒留柳家夫妇,跟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
两人心中悲恸,只得带着尸首回家。
柳家院内。
柳夫人趴在尸首身上,闷声哭泣,忿忿不平的看着柳放道:“老爷!难道我们柳家就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吗?太子实在欺人太甚!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柳家的女儿啊!”
“哼!如今皇上身体亏虚,命太子监国,太子权势滔天,就算我们不想忍,也要忍!但杀女之仇,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柳放冷哼一声,眼神中充斥着怨恨,恶狠狠道。
啪啪啪!
突然从一旁传来鼓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