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鸢儿手足无措地站着,眼眶红了,眼里的泪水不断滚动,倏地落下来。
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苦苦地求饶:“是二小姐!二小姐拿捏住我的家人,威胁我只要将这碗酒酿圆子递给小姐……”
“你知道她会在里头下毒,仍要端给我,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牵连九族?你可要想好了,我与太子不日成婚,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你害了我,你的家人可有活路?”
鸢儿惊骇:“奴婢,奴婢……”
“罢了,你且下去,往后做事要过过脑子。”盛清越嗤笑,“你这般背主的丫鬟,若我带去了太子府,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急切需要换掉一个丫鬟,但此人不能经过林氏的手,只能去寻皇甫宸的帮助。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饶了奴婢吧!”鸢儿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紧紧拉扯盛清越的裙摆,声音凄厉,“小姐,奴婢也是被逼迫的啊!”
被逼迫?上回背叛她,又是哪门子被逼迫?
盛清越不欲多说,抬脚踹了她,优雅地扶了扶发髻,面冷如冰。
鸢儿被赶走,林氏迫不及待想在院子里安插人手,盛清越给皇甫宸去了一封信,他手脚极快,次日便安排了两个丫鬟,跟随林氏来到这院子里。
林氏名义上说让盛清越自个儿挑,实际上带来的全是她的人。
盛清越兀自冷笑,随手挑了几个,皇甫宸安排来的两个丫鬟成了一等丫鬟,赐名衾儿与婳儿,旁的二等丫鬟与婆子她置之不理。
林氏原本还想派个嬷嬷过来,盛清越道自己喜欢清静,给拒了。
彼时,盛文舟邀请,一家人吃顿晚饭,明知这是鸿门宴,她却不得不赴宴。
“小姐。”衾儿背对外头的人,悄然在她手里藏了枚丹药,“万事小心。”
盛清越笑了,将丹药收到荷包里,迈着小碎步来到正厅。
盛文舟与林氏已落座,盛清卿称身体不适,没能前来。
“越儿,这可是我熬了一下午的鸡汤,来,尝尝。”林氏殷勤地为她盛了碗鸡汤,见她久不动筷,嫣然一笑,也为自己盛了碗,小口地喝着。
不知林氏究竟卖哪门关子,盛清越望了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盛文舟,低着头喝起鸡汤,掩住嘴角藏不住的嘲讽。
晚膳期间,林氏不断地为她夹菜,还生怕她不吃,自个儿提前吃了不少。
盛清越吃着吃着品出不对来,如果她们要下毒,不会明面上下,起码这些吃的是不会有问题,但不得不防她们的后招。
一顿晚膳吃下来,几人都是食不知味。
盛文舟到后来还喝起了酒,冷冷地看着盛清越,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什么仇人?与他小女儿不合的仇人吗?
母亲为何选了这样的男人,生前被贬为妾也罢,死了还要成为他的心中刺。
盛清越漠然地俯瞰这一出荒谬的戏,吃得半饱后便放下了筷子。
离去前,她的眸光不经意间扫过正厅里的摆设,瞥见一株以往不曾见过的奇花。
那花倒是极美,鲜红如血,花瓣足有三岁小孩儿的手掌大,模样也像极了人手,每瓣花的顶端都有四个分叉,像是手上的五个指头。
她心中一凉,快速将衾儿给她的药丸吞下,只希望这枚药丸能起些作用。
衾儿善医,盛清越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衾儿诊脉。
她气息不稳,心脏更是隐隐作痛,隐约察觉是那株花的毒效,怪不得他们不肯让下人进来伺候,而饭菜更是提前备好的!
这毒是在这呢。
衾儿眸中色变,给婳儿使了个眼色。
婳儿立即出去,守好房门。她自幼习武,功夫不弱。
“小姐,幸好您吃了那药丸,护住了您的心脉。不过……我需要将这毒引到一个地方,只怕您不肯。”
“引到哪?”
“脸。”
“引吧。”盛清越不甚在意,只是怕打草惊蛇,便道,“她们若是看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此毒与另一种毒极为相似,那毒便是让脸上生毒疮,她只会疑心是自己寻错了,不会疑心是我们动的手脚。”
更何况,她们想下的是致命的毒还是毁容的毒都不得而知。
盛清越颔首,顺从地躺下,任由衾儿将根根银针扎在她身上。
不管盛清卿与林氏到底想让她死还是毁容,她都不会放过她们。
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只想知道,她们做的这事,盛文舟知道吗?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她却不这么认为!
盛文舟怕是恨不得她从未出生在世上,甚的老与他作对。
待她起来,冷静地望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只见原本妖娆的脸上布满了毒疮,皮肤有了溃烂的迹象,看起来恶心得不行。
“小姐,此毒是有解药的,不必担心。”衾儿道,“若是小姐怕脸毁了,也可将毒逼到手上。”
只是那时,她的手动不得,也会教盛清卿二人察觉不对。
盛清越缓缓摇头,因毒在脸上,她一时开不了口,也发不出声音。
之后几天,她一直待在房中,盛清卿终于忍不住,登门造访。
“姐姐,这几日天色不错,怎不出去走走?”
盛清越站于门后,神情冷淡:“我身子不适,不想走动,妹妹还是走吧,甚的被传染了风寒。”
盛清卿讶异地叫了一声,“姐姐怎么了?怎惹了风寒?”
她伸手欲要推门而入,被婳儿拦下了:“小姐的意思是,若是传染给二小姐,她恐难安,还望二小姐体谅一下小姐。”
盛清卿抬眸看她,眉心紧蹙,忧愁道:“姐姐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妹妹请走吧。”
盛清卿拿帕子在眼角轻点了几下,从远处看倒像是抹泪。
婳儿顶着张五官寡淡的脸,面无表情地看她走开。
行至拐角处,盛清卿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盛清越脸毁了,皇甫宸注定是她的!
婳儿推门而入,对盛清越道:“小姐,她方才挺得意的。”
衾儿接了话茬:“盛清卿不晓得那株花能使人心脏爆破而死,但盛相与林氏也在,却安然无恙,便说明林氏要么知道,要么她也被骗了。”
林氏的背后还有人?
盛清越微楞,指尖划过眉心,抵在鼻梁上,沉思道:“此事再看。”
若林氏背后还有人,那人会是谁?
林氏与盛清卿嗜好奢靡,会是盛文舟贪污还是有人背地里和她们合作。
这弯弯绕绕,着实令人头疼。
盛北安回来时,已是春末,天气微热,她脸上的毒疮开始加速溃烂。
虽说盛清越不在意容貌,但看见铜镜里这张脸,都会觉得作呕,何况是皇甫宸?
对着这张脸,哪个男人会喜欢。
盛北安去面见盛文舟和林氏后,便直冲她的院子,在门外厉声质问:“盛清越,姨娘的死可与你有干系?”
姨娘?
是啊,他们的娘亲早就被贬为妾,在人前,一句“娘亲”都不敢叫。
盛清越嘴角含了苦笑,将面纱戴好,才开了门。
她脸上的毒疮集中在脸颊两侧,额头上不过是少许。
盛北安与盛清越有三分相似,但俊逸的脸庞被愤怒破坏,眼眸中情绪翻涌,复杂得很。
盛清越回想起前世的他也是在此时与她碰面,只听盛清卿与盛文舟的几番言语,就将她定了罪。
她那会儿嘴笨,只晓得愤怒时用武力发泄,一个不留神就与盛北安动了粗。
他虽然是书生,但并不文弱,与她斗得不相上下。
至此之后,两人关系彻底破裂,盛北安帮着盛清卿将她逼到绝路,亲哥的不理解与家人的背叛让她心力憔悴,不仅一夜白头,容貌也变得十分憔悴。
“哥。”盛清越虚无缥缈地声音慢慢响起,“你走后,唯有我和她血脉相连。”
怎能听信盛清卿的一面之词?怎能信任旁人的话?怎能相信她会手刃生母?
盛北安面上的愤怒仿佛被凝固住,呆愣在那,俄顷方回过神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道:“走,我们进去说。”
看来他也不是蠢人,知晓隔墙有耳,更何况他们站在院子里,一旁的丫鬟都听得到。
进了房门,门内只有兄妹二人,盛北安拧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只想问哥哥一句,你是信我还是信他们。”盛清越望着他,颤抖着手将脸上的面纱拿下,“娘亲死了,下一个便是我了。”
盛北安睁大了眼睛,面露惊骇,破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盛清越不答,反问道:“娘亲是如何被贬为妾的?哥哥你又如何三年不归家?三年前这盛府发生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记得。”
盛北安恍恍惚惚地回答,“是父亲要娶那个女人,才将母亲贬为妾。三年前,我被下毒,但毒是从娘亲房中搜出来的,父亲便以为娘亲要杀了我,将我远远地送出去。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们,但课业繁重,再加上父亲铁了心不让我回来……”
盛清越几近哽咽:“娘亲为何要杀你,我又为何要杀了娘亲?是不是在我死了之后,这条罪又要归到你身上!?你还看不出吗,她们是想除掉我们!我们是她们路上的绊脚石,不除不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