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越正要点头,却见转角处缓缓走出一道水蓝色身影。
温婉柔媚的嗓音同时响起,“还真是巧了,清卿刚走到这里,就碰上了贵妃娘娘和姐姐。”最后两个字,语气明显顿了一下。
众人循声去看,只见是今日宴会要宣布的皇后义女,一众宫人连忙朝她行礼。
盛清卿的目光从一开始便紧盯着盛清越不放,目光隐含着警惕、惊惧、憎恶等情绪,复杂得很。
恰好婳儿支着手上前,盛清越由她搀扶着自己出了花丛,徐徐立在小道上。
沈贵妃打量着盛家姐妹,忽地捂嘴笑了起来,“怪不得清卿这丫头一直盯着太子妃,瞧太子妃这一身穿的,真真是人比花娇。”
闻言,盛清卿方才注意到盛清越的装扮,眉头略拧了一下,不阴不阳的开口,“不过是人靠衣装罢了。”
沈贵妃笑容一怔,有些讶异的瞥了眼她。往常看是个知事的,怎么今天这般管不住嘴?
盛清卿没注意到她神情,一心只惦记着盛清越到底有什么听到她和沈约之间的谈话。
回想起方才她二人说道的那些,一时间她脊背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没能沉住气,“姐姐宫里的花比御花园还要来的种类繁多,今天怎么反而舍本逐末跑来御花园赏花了?”
盛清越瞥了一眼过去,盛清卿被她看得心惊胆战,她反倒是老神在在的欣赏了好一阵,方才撇过头嗤道,“倒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妹妹的眼光真独特。本宫觉得各有各的好,乐意在哪赏花就在哪里赏。”
说罢她冷哼一声,招手叫上自己的丫鬟便朝前处去了。
盛清卿紧盯着她的背影,后者的鲛绡罩衫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盛清卿竟看得隐约有些头晕目眩,不得不把目光收了回来。
盛清越一走,沈贵妃便已是沉下脸,现在见盛清卿这样子,脸色更沉,“你到底怎么回事?皇后一把你收为义女你的心就大了不是?皇后的义女再金贵还能金贵过太子妃?”
盛清卿正在担惊受怕,此刻被她这么劈头盖脸的一番呵斥,当即表情有些不好看,“贵妃娘娘,清卿只是身子有些不爽快。皇后娘娘刚遣了人来催,清卿先走一步。”
沈贵妃闻言呵了一声,盛清卿只做没听见,转头便走了。
沈贵妃心中气怒,眸光闪烁了一阵方才平复下来。
——
路上耽搁一阵,走过去的时候宾客们约莫都已入场。
见着太子妃的位子还空着,皇后正要打发人去询问,便遥遥见着她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儿臣见过母后。”盛清越站定,朝皇后福了一礼。
她一举一动都堪称标准,动作也是无可挑剔的优雅。皇后心中因她晚来的不满稍稍淡了些,“太子妃坐吧。”
“是,谢过母后。”盛清越笑了笑,去到位子上坐下。
齐敏慧的位子正与她挨着,勉强露出笑容打了声招呼。她方服下堕胎药不久,还在坐着小月子,原来是不能出来吹风,但这次宴会皇后格外的看重,她必须得来。
盛清越不知内情,见她都入五月的还穿着袄子,脸色泛白,担忧的伸手捂住她的手,“你得风寒了?”
齐敏慧不作声,只点了点头。
见她眼神都失了往日的活气,盛清越只当她的身子难受,忙招手叫来人去准备一碗姜汤上来,吩咐完方朝着她粲然一笑,“没事,你喝点姜汤暖暖,待会等母后一宣布,你就早早的回去吧。”
“好。”齐敏慧应了声,笑容真实了些。
二人说了会话,盛清越就忽地注意到坐在另一边的左玉缇,而在她的目光看过去之后,后者连忙就将视线避开,转而同身边的贵女们说着话。
盛清越黛眉一挑,略感违和。
齐敏慧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嗓音有些冷冰冰的,“左姐姐马上要嫁人,现在都不和我怎么亲热了。”
盛清越一怔,正要说话齐敏慧就又岔开话题,又说着其他去了。
盛清越一边回话一边暗忖,左玉缇和齐敏慧一向要好,怎地忽然一下就疏远了?就因为齐敏慧交给了肃王做侧妃,还是……
“和乐乡君到!沈贵妃娘娘到!”太监尖锐的嗓音猛地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清卿来了,快,上来到本宫身边。”皇后一见到盛清卿就绽出笑容,不等后者行礼便喜悦道。
盛清卿抿了抿唇,隐晦的朝盛清越方向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姿态万千的娉婷走至皇后身边。
皇后是越看她越满意,甚至有念头遗憾为何太子的正妃不是她,反而是一个庶女坐了那等尊位。
“本宫之前一直身体欠安,多亏有清卿孝心一片日日抄写佛经祈祷本宫身子安康。如今,本宫身子已经大安,也想着投桃报李,收清卿为义女。”说到这的时候皇后侧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纤弱女子,“清卿,不知你可愿意?”
盛清卿跪地,表情陈恳道,“娘娘是国母,为您祈福是臣女的本分,臣女如何敢受?”
皇后连忙示意崔枝将她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你对本宫一片孝心,本宫也想将你的孝心变得更加的名正言顺。”
盛清卿红了脸,嗫嚅着唇叫了声母后。
皇后隐约听见,面色大喜,拍着她的手直叫好。
下边的人心思各异,皇后不理宫务,认个义女而已,不给封地也无食邑,除开表面上恭敬地人多了一个,别无其他影响。想到此,陆陆续续便有人讨巧的说起了吉祥话。
盛清越懒洋洋的在一旁嗑着瓜子,齐敏慧将袄子紧了紧,见她神态并无焦急,不由得纳了闷,“清越,你那个嫡妹不是一贯跟你不和么?她现在成了皇后义女,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秋后的蚂蚱而已,管她作甚。”盛清越啜了口茶,嗓音淡淡。
齐敏慧拧了下眉,眸光看向上首坐与皇后身边春风得意的盛清卿,不知为何,一看见这个人,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敌意。
盛清卿正笑着,忽地感觉到一束目光看着自己,不禁循头看去,见到是齐敏慧她心中颤了一记,随后又想起她不可能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反而冲着她露出一个盈盈动人的浅笑。
“敏慧。”
“嗯?”齐敏慧闻声回过头,没有再去看上首。
盛清越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我看你脸色还是泛白,不如先回去歇着吧,母后那儿我替你去说。”
齐敏慧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她,等到帮她报完仇到时告诉她也是一样的,盛清越暗忖道。
“行。”齐敏慧本来身子也极为的不舒服,闻言感激一笑,便由丫鬟搀扶着离开了宴席。
待她一走,盛清越笑容里的温度便消散掉,旋即朝一直注意这厢动静的盛清卿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也随之离席了。
盛清卿一怔,被吓得额角冒出虚汗。难道盛清越真的听见了她们的密谈?不可能啊,她所处的位置离她们约莫有百米,顶多也就只能模糊听见一些。
再说了,要是盛清越真的听见了,依她那没脑子的做法,只会闹得人尽皆知。
想到此,盛清卿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皇后正握着她的手,有些诧异的开口,“清卿,怎么一下子你的手心这么凉?”
盛清卿笑了笑说,“许是我高兴坏了。母后现在虽然天气暖和了,但你的身子刚好不能过于吹风,不如由清卿送你回殿内休息吧?”
“也好。”皇后被她这番话弄得熨帖不已,正要将众人安排进殿内,崔枝就凑在她耳边说了太子妃私自离席之事。
皇后神色乍然沉了下来,这人跟人还真是不能比,清卿善解人意又孝顺,太子妃倒好,大喜的日子竟然提前走了!
另一边,盛清越一回到东宫,便将偷听到的消息尽数写了出来。
私自练兵,铸造武器,甚至几年前赈灾被抢走的十万两银子都是被沈太师藏了起来。
洁白的手指在墨色的字体上轻点了点头,盛清越眼含笑意,这随随便便拎出来哪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沈太师还真是罪多不压身啊。
衾儿裹着一身药香进来,冲着案边轻笑的女子行了一礼,“小姐,殿下回来了。”
盛清越神色一喜,将纸张折成小条塞进怀中,“走!”
衾儿亦是面带笑意,激动的跟在她身后。成亲这么久,小姐总算是对殿下上心了。
盛清越兴致勃勃的出发,谁知刚走到殿门口,便被一股酒气给冲了鼻子,“什么味儿啊!”
一宫人回道,“回禀太子妃,殿下酒醉,奴才们正收拾着呢,劳您稍等,待会便有人拿香炉过来了。”
皇甫宸喝醉了?盛清越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莫名想知道他喝醉了是什么模样。
听说酒醉之人千姿百态,有的人安静,有的人又哭又闹,不知道皇甫宸是哪一种?
想到这,她连忙肃容道,“殿下在哪?快带本宫去看看。”
那宫人不疑有他,连忙领着去了。
盛清越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将皇甫宸伺候着梳洗完毕,黑发还缀着水滴,训练有素的宫人正要拿着帕子给他汲干。
见着安安静静坐着等待伺候的皇甫宸,盛清越失望的砸吧着嘴,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