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盛清越特意避开了宋嬷嬷等人,寻到婳儿小声道,“快去给我找一床被褥来。”
“啊?”婳儿一脸茫然的转过头。
盛清越只得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还吩咐她赶紧去,言罢拍了拍婳儿肩膀。
婳儿被她拍的一个趔趄,手中握着正擦洗的甜白釉花瓶险些落在了地上。见盛清越转身要走,连忙哀求道,“小姐,您饶了奴婢吧,这事要是让宋嬷嬷知道了,她还不得撕了奴婢的皮啊!”
宋嬷嬷一心希望着太子太子妃早日诞下皇嗣,太子妃要她找来一床被褥明摆着是……
“你要是不去,本宫现在就撕了你的皮。”盛清越佯装凶恶的挥了挥粉拳。
婳儿欲哭无泪,咬咬牙避开其他宫人偷偷摸摸的找了床被褥过来。
“小姐,您究竟怎么想的啊?”看着喜不自胜将被褥亲自铺上床榻的盛清越,婳儿愁眉苦脸。
这旁的人家,纵使是正妻夫君也不会日日宿在她屋里。小姐命好,东宫里没几个姬妾,皇后又只盼着嫡出子嗣,小姐方能日日和太子待在一处。
别人盼都盼不来的美事,怎么她家小姐就这般嫌弃?
“去,吩咐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盛清越没回答面色古怪不知道在想啥的婳儿问题,反而吩咐了一句。
一想起皇甫宸让她哥哥去边关那样危险的地方,盛清越心里就止不住的憋闷。
哼,要不是宋嬷嬷监视着,她连和皇甫宸睡一张床都不愿意!
想到这,她转而看向床上泾渭分明的两床被褥,表情一点点好看起来。
半个时辰后,满身疲惫的皇甫宸回到寝殿。
方一进去,就撞见了送水出去的宫人们。
婳儿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皇甫宸的身影,她眼神不自觉的往床榻方向瞟了眼,也不知殿下知道会不会生气。
“婳儿你去哪了?还不快些过来给我绞头发?”殿内,沐浴完披着一头湿发的盛清越没见着人,嗓音不虞。
听言,婳儿连忙应了声,忙不迭的朝皇甫宸行了礼,她表情有些踌躇,又想赶紧进去伺候主子,又不想走在太子前面犯了忌讳。所幸皇甫宸并未在意,直接就往寝殿里去了。
婳儿松了口气,小跑着跟上。
听见脚步声,盛清越一句婳儿还没说出口,便见着另一道颀长的身影。
她直直的看了皇甫宸半晌,拧着眉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仍是一言不发的转过头。
皇甫宸亦是拧着剑眉,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气氛有些僵硬,呆立在一旁的婳儿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句佛,替盛清越绞干头发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殿门。
要是再不出去,她怕是就会被憋死了!
“殿下,妾身的哥哥能谋得今日这份好差事,说起来还要感谢殿下您的好意。”沉默良久,却是盛清越率先开口服了软。
罢了罢了,盛北安终究不是困在笼子里的动物,而是迟早有一天会振翅高飞的雄鹰。
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来日他一样会寻着机会往上爬。有太子做后盾,他一路上的荆棘说不定还能扫除一点。
想通了,盛清越才知之前她因盛北安迁怒皇甫宸的事情有多么可笑。
“是他自己毛遂自荐,与孤无关。”皇甫宸嗓音冷冰冰的。
盛清越讪讪一笑,略作犹豫便走至正在位子上阖眼养神的皇甫宸身边。用柔荑按压着男人因着长久伏案劳作有些僵硬的肩膀,小意讨好道,“要是没有殿下在父皇面前举荐,哥哥也不能入了父皇的法眼啊。”
合适的力道按压在肩头,皇甫宸眉眼舒适,睁开眼时的眸光却是冷的,他凉凉的看了盛清越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继续编,信了你算孤认输。
盛清越干咳了声,悻悻的停住手,便被男人按住手命令道,“继续。”
盛清越嘴角一抽,看着坐等她伺候的男人心头不爽。有心想撂挑子不干了,思来想去还是没停下手。
她瞥了眼十分惬意的皇甫宸,用甜腻的语气说,“殿下,明日哥哥还要去比武,妾身能不能去看看啊?”
从盛北安口中,盛清越知道盛文舟在元昭帝面前说的那番话。再加上他与沈太师一起将比武的日子挪到明日,这让盛清越不得不深想这两人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比试只有三场,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哥哥?”男人嗤笑的嗓音打断她的沉思。
“当然不是!”盛清越立马反驳,旋即深吸一口气压下有些不忿的心情,柔声道,“妾身这不是担心哥哥吗?要是有人从中暗动手脚……”
“比试是在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举办,加上盛北安也不是傻得,不一定就会中了别人的招。”皇甫宸语气略带嘲讽,黑色的眸子在晕黄的灯光中愈发深邃,他偏过头注视着盛清越的眼睛,淡淡道,“再说了,盛北安输了比试就不能去边关,这不是更好的安你的心吗?”
盛清越一滞,回望着男人,同时心里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皇甫宸说这番话,莫不是在记恨着下午那会她的不告而别?
想到此,她嘴角暗暗撇了撇,果然是小肚鸡肠的男人。
“殿下说笑呢。”盛清越说了些白日里发生的琐事,将话题移了过去,旋即又一次询问道,“妾身是真的想去看哥哥比试,殿下能答应妾身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眸子紧紧的盯着皇甫宸,像是生怕他不答应一般。
“明日早朝后比武,女眷不能参加。”所以不是孤不答应,而是你不能去。皇甫宸别过头,不去看她饱含希翼的双眸,委婉拒绝。
盛清越却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思忖片刻就笑了起来,“这事好办,殿下无须担心。”
皇甫宸微愣,面露疑惑。
而目的达成的盛清越却已经撇下他,转而走至铜镜前摸起了护肤用的膏脂,摸完又半点不拖沓的走至床榻边准备歇息。
可一看见床榻上的两床被褥,盛清越登时顿住。糟了,差点忘了这一遭了!
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盛清越开始思忖怎么才能在皇甫宸的眼皮子底下将多出来的被褥悄无声息的运出去。
还没等她想出个门道,男人便起身朝这厢走来。他似是在疑惑盛清越怎么一直站在床前,用眼神催促着她。
盛清越开始品尝到何为自作孽不可活得滋味,她咽了咽唾沫。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站在她身前几乎遮挡住所有的光线,只余下一片暗影,愈发让盛清越心中七上八下的。
“呵呵……殿下,今晚上似乎比前几日要冷些,我特意叫婳儿多取了一床被褥铺上。”纠结半晌,见男人目光愈发不耐,盛清越努力圆着说辞。
她话音一落,原本未曾注意到床榻上异常的皇甫宸就越过她,朝床榻上看了过去。
只见两床被褥分开铺在两侧,中间隔出几寸宽的距离。转而再一想盛清越的说辞,皇甫宸几乎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面色阴晴不定。
“我……我马上就让人收走!”盛清越垂下头,心中暗暗扇了自己一巴掌,叫你自作孽。说着,她就越过皇甫宸欲到殿外去叫人。
谁知她刚走出去两步,便被人叫住,“不用了。”
“哈?”盛清越顿住脚,故作犹豫其实心底里有些暗喜。才叫了婳儿送来被褥,转眼又灰溜溜的又叫人送走,未免有些丢人。再说了,虽然她名义上是太子妃,但和皇甫宸终究是只有利用关系,相处过于亲密也是不好。
看出她眼底的喜色,皇甫宸眼眸微深,“孤觉得这样也挺好。”
满意的看着床榻上的两床被褥,皇甫宸复又低首浅笑着想道,虽然盛清越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但总比他夜夜温香软玉在怀,却只能强行忍耐要来得好。
从围场一回来,他就明白自己对盛清越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而她也跟之前从前喜好的女子类型截然不同,薄情寡义,不择手段,甚至擅长演戏。
不过这都没关系,只要她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身边,不动其他不该有的心思便好。
他已经动心,被他看中的猎物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正惊喜的盛清越忽然感觉到周身一寒,活像是被什么猛兽给盯住了一般。
她不由得向四处张望,却见着寝殿里并无其他人。
盛清越拧了拧眉,应该是错觉吧?垂下头,皇甫宸已经不知何时只身着中衣躺下。
见他规规矩矩的躺在外侧,盛清越心中满意,越过他躺在了里边。
又是一晚过去。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寝殿,皇甫宸便起身了,他一起,盛清越便醒了,旋即便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挣扎着爬了起来。
盛清越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心头暗暗吐槽,明明说好带她去看哥哥的比武,竟然都不叫她!
幸好她聪慧又警醒,他一醒她便醒了。要不然等她如同往日睡到日上三竿,黄花菜都该凉了。
吐槽完毕,不等宫人们上前伺候,盛清越便一溜烟去到外殿,叫来婳儿吩咐了几句,神情狡黠的对着殿内怒了努嘴。
一刻钟后。
看着眼前即使穿着太监衣裳,也依旧掩不住眉眼艳丽的盛清越,皇甫宸面色黑得如同染了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