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后指责的话,盛清越神情坦然,面不改色道,“母后何出此言?方才秦太医的话大伙都听得真真的,盛林氏的的确确是自戗身亡。”
皇后盯着她的眼睛,从其中看不出丝毫嫡母身亡后应有的哀戚、惶恐。可想而知,盛林氏的死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心理负担,相反很有可能对此感情轻松惬意。
太子枕边是这样一个冷清冷性的女子,皇后光是想想就觉得心中不安。
皇后捻着佛珠转了两圈,伸手指向一侧的小佛堂,“去,跪在佛堂向佛祖思过。”
竟然这么简单的就放过她?
盛清越蹙了下眉,虽有些讶异但仍是福了一礼,慢吞吞的走去佛堂。
皇后目光幽幽的望着她的背影,面色晦暗,叫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林氏已死,再加上有宫人证明她确实是自戗身亡,皇宫里并未有有关盛清越的不利的流言传出。
但京城的百姓中,却是有关于她逼死嫡母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查清楚了?”盛清越手握着洁白的茶盏,说完便抿了口茶,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东宫新进了一个女厨子,擅长做一些点心果饮之类的小吃,味道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喝了玫瑰果茶,她又随手拾起一块桃花饼小口尝着。
“小姐!”婳儿看着她一派悠闲的模样被气得直跺脚,“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现在京城里人云亦云,都说您没良心还薄情寡幸,您……”
盛清越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无奈的打断她的话,“流言是不是从忠顺侯府传出来的?”
婳儿忿忿的面容怔住,喃喃道,“小姐您怎么知道?”
盛清越了然,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原本闺阁时的流言早就在盛清卿赐死时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现在流言突然冒出来,极有可能是有人恶意放出来的。
而她惯不爱去参加京城里的宴会,没重大节日的时候基本上都窝在东宫里练功,哪里来的时间得罪人?
偏巧忠顺侯府的老夫人认定是她害死了林氏,自然也就只有她有这个嫌疑了。
“小姐,那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婳儿哭丧着小脸,流言沾了身就难摆脱,更何况这次的事儿这么大……
“新上任的丞相嫡女似乎过几日就要办及笄礼,她府上若是递了帖子过来,你便帮我接了吧。”
盛清越微眯着双眼,眸光中有着锐色。本来她都是一个将走之人,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来。
可是,平白让人给摆了一遭,还真是让人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呢!
既然候老夫人要折腾她,她就去折腾她家的孙女,一报还一报嘛。
忠顺侯府近年来没了得力出色的子孙,想来定是会叫人去攀上丞相府这根高枝儿的。
望着一旁挑眉笑着的绝美女子,婳儿莫名的浑身一凉,点头称是。
林氏人都没了,候老夫人怎么还非要往她家小姐身上泼脏水呢?
“对了,去把新来的厨子叫来,本宫重重有赏。”盛清越又抿了口茶,再次被其酸甜的口感所征服,随即开口道。
婳儿应了声,连忙下去叫人了。
东宫虽是在皇宫,但一应吃住都与后宫分开来的,而东宫也有着自己的膳房,距离主殿稍有些距离。
盛清越估摸着时间,拿起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
膳房。
一名身穿紫色劲装的女子左右打量一眼,见着四下无人很快便溜进了一排低矮的宫殿中。
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名身穿靛青色下等宫女服饰的女子正蹲在墙角幽幽低泣,“娘、娘你死的好惨啊!呜呜……”
紫衣女子翻墙进来,正是心惊胆战的时候,乍一闻得这幽幽低泣声,险些吓得花容失色。
须臾,她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的走到那宫女身边,拽着其瘦弱的胳膊将人揪了起来,“行了,哭什么哭!人都死了你再哭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宫女似乎被说动,啜泣声止住,她抬起头来,半边脸溃烂,半边脸眼歪嘴斜,看起来格外恐怖。
紫衣女子倒吸一口凉气,即使眼前这个人是她亲手从乱葬岗拖了回来,但无论看这张脸多少次,她都无法直视这张可怖又让人恶心的脸。
宫女擦了擦眼泪,手指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脸上的伤口,开口道,“夙姑娘,现在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什么都做不了……”
被她称作夙姑娘的紫衣女子冷笑,“你不是已经想方设法的进了膳房吗?怎么会什么都做不了!”
宫女一滞,声音平淡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夙夜你。”
夙夜转头看她,刻意避开直视宫女的脸颊,压低嗓音,“我费尽心力送你入宫,浪费了不少从前留下的人情,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说罢,夙夜面容阴狠下来,眼中有着一抹杀气,要是她做不到自己交代的事情,还不如直接跟着她死去的母亲一起去了!
宫女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低眉顺眼的点头,“我知道了。”
“别老自称我,你现在就只是一个下等宫女,得自称奴婢!”夙夜厌恶的开口,没去看对方陡然僵住的身形,又道,“你娘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你外祖母和你爹一起在操办,不用你瞎担心,好好在东宫里待着,明白吗?”
“奴婢明白。”宫女点头,垂下的眼眸中却有着深深地耻辱。
夙夜满意的颔首,她偷溜入宫,幸好值守的侍卫并不知晓她被禁止出入东宫的事……
回想起那日被赶出宫的场景,夙夜手指紧握,一言不发的翻身离去。
宫女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眼神好似一只埋伏在草丛里的毒蛇。
“素香,你快出来,婳儿姐姐来找你了!”蓦地,墙外侧突然传来了一道叫喊声。
听出是一名二等宫女的嗓音,素香不再耽搁,拿出一张深色的面纱系在脸上,脚步匆匆的便走了出去。
——
“你就是新来的女厨子,怎么还带着面纱过来?”看着面前跪着的宫女,盛清越有些疑惑的眯了眯眼。方才看见这人的第一眼,她甚至恍眼觉得自己看见了盛清卿。
可是,盛清卿早就已经死了。
素香身形一僵,一旁的婳儿见状有些怜悯的开口道,“小姐,她还不算是厨子,只是自小便精通厨艺,又擅长制作养肤用的膏脂,才被父母强行卖进了宫里做宫女。至于面纱,乃是由于她面容格外丑陋。”
“宫女?”盛清越语调微扬,指着案上还剩下几块的点心,“那这些,是哪个厨子做的?”
素香垂首,似乎是由于第一次见到贵人语气有些打颤,“回禀太子妃,您用的点心和水果茶都是奴婢出的主意,却不是奴婢亲手做出来的。”
即使语气打颤,也能听出她原本的嗓音清脆悦耳。盛清越心中若有若无的疑虑放下,容貌可以伪装,声音却很难改变,而盛清卿的嗓音温婉又透着柔媚,与这宫女的嗓音截然不同。
“你的心思的确巧。”盛清越赞了句,叫来人将赏赐拿上来,蓦地,她眼角余光扫到对方耳廓上的面纱,淡淡道,“把面纱摘了,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这人身形跟盛清卿相似得很,她还是得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
素香怔住,“这……奴婢容貌丑陋,怕惊着了太子妃您。”
“没事,”盛清越摆手做不在意状,眼神却有些深了,“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
“小姐让你摘就摘吧。”婳儿拧了拧眉,虽然也担心盛清越受惊,但也知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性,出言催促道。
“……是。”素香恭谨的称是,伸手解开面巾,将半溃烂半歪斜的脸暴露出来。
盛清越眉头一皱,直视着素香面容,专门看了下对方的眼睛,眼神游离,溃烂的皮肤和歪斜的眼鼻都让她变得过于丑陋。
半晌,盛清越收回视线,询问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一个普普通通被家人卖进宫的小宫女怎么会丑陋至此?宫女的第一项审核便是五官端正……
素香闻言啜泣起来,“不敢瞒太子妃,奴婢是脸是被奴婢的继母所害,她买了砒霜想谋害奴婢,并不想奴婢命大没死成,醒来就成了这样,听郎中说是体内毒素过多,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再后来,奴婢便被送入宫了。”
盛清越点点头,如此说来身世的确有些可怜。
看了眼边上已经跟着素香哭起来的婳儿,盛清越嘴角抽了抽,温声道,“既然这样,那本宫赏你白银百两,寻个不当值的时辰去找医师们瞧瞧吧。”
宫中的太医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给一个下等宫女看病,而在太医之下,还有着医师的存在,寻常宫女太监有个小病小灾都是去找医师拿药的。
“是,奴婢多谢太子妃。”素香感动得热泪盈眶,流泪却让的五官更加丑陋。
盛清越略一琢磨,觉得这宫女自小就有一手好厨艺,想来做出来的点心也会格外好吃,不如直接就让她在膳房待着,开口道,“不用谢,你有一番好手艺,日后便在膳房做厨子吧,月例也给你改成……”
“太子妃!”素香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听着她急切的语气,盛清越怔了一下,不虞道,“怎么了?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