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卿死后,盛清越恍恍惚惚的度过一段时间,直到皇后身子大安的那一日才回过神。
彼时已经步入盛夏的尾巴,栖凤宫里人满为患,一众皇子公主还有已经成年王爷们的妻子,都前来给皇后请安。
盛清越倒是第一次见到宫里头人这般齐全过,皇子公主大的十七八岁,最小的甚至才两三岁,还是被奶嬷嬷抱着过来的。
小孩子幼细的稚嫩声音回响在耳畔,盛清越面上带笑,禁不住伸出手逗了逗。
“太子妃,这是林贵人生得十七皇子,今年刚两岁呢。”奶嬷嬷稳稳的抱着小皇子,有意让她多亲近几分。
太子妃的亲哥哥如今在朝堂上崭露头角,若是太子妃和十七皇子关系好,林贵人的母家也多几分倚仗。
奶嬷嬷眼中的算计清晰可见,盛清越突然没了兴致,声音淡淡的,“十七皇子还小,快抱着去给母后请安吧。”
奶嬷嬷不知是哪得罪了她,连忙赔了半天笑方才敢入了内殿。
齐敏慧正在一旁喝茶,见到这一幕笑起来,“我看你这般喜欢孩子,不若自己生一个好了。”
说罢,她徐徐吹拂着茶盏中的碎末,浑然不知自己的一番话给盛清越心中造成多大的轰动。
让她自己生一个?和谁生?皇甫宸吗?
盛清越心神一震,说起来她和皇甫宸都已经成亲半年多了,日日都歇在同一张榻上,期间并不是没有天雷勾动地火过。
可每一次,她都偷偷去霖瑜那取了避除有孕的药来吃。为的,就是不想在离去的时候留下牵挂。而且,她的身体恐怕也不适合怀孕……
马上要入秋,等沈约处斩,她也该离开这里了。
想到这,她抬眸看向四周,自皇后醒来,流水不断的赏赐都被摆进栖凤宫,现在这宫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简朴大气,反而变得金碧辉煌起来。
现在想想要离开皇宫,她心底兀自生出几分不舍,却并不是舍不得衣来伸手奴仆成群的日子,而是舍不得……
“清越,想什么呢?”齐敏慧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容娇俏而促狭,“该不会真的是想有个孩子了吧?”
齐敏慧顿了片刻,故作沉思的开口,“放心,你和太子才成亲半年多,孩子很快就会有了。说不定,现在里边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说罢,她登时目光灼灼的朝盛清越的小腹看了去。
盛清越被她看得脸热,面上不置可否心下却有几分异样。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齐敏慧止了笑站起身,“皇子公主们都走了,咱们也尽快去给皇后请安吧。”
盛清越嗯了声,与她一同入了内殿。
拓跋玉儿正在陪着皇后说笑,听见动静转过头,笑容里多了分说不清的东西,她起身福了一礼,“玉儿见过太子妃。”
“少族长安好。”盛清越淡淡点头,对其苦心学会的大元标准礼仪视而不见。
自皇后苏醒后,拓跋玉儿就时常以学习宫廷礼仪的名义留在栖凤宫。时至今日已经两三个月过去,为了让皇后满意,她的礼仪也不得不标准起来。
皇后给盛清越和齐敏慧赐了座,面色淡淡的有些不喜。她不喜盛清越迟迟未有孕事,也不喜齐敏慧未出阁时的脾性。
如今这两人愈发要好,倒是让皇后心中的不喜翻了倍。
“娘娘,这是皇上差霖太医给您配置的养生汤,您尝尝?”崔枝端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汤盅走了进来,朝皇后笑得讨喜。
霖太医原本是江湖上的名医,若不是元昭帝出言恳求,恐怕他也不会在皇宫停留。
皇后知道是他将频临死亡的自己救了回来,面色回暖,招手道,“拿过来吧。”
崔枝称是,正要上前手中的汤盅就被人取走,抬头一看,却是天鹰族的少族长。
拓跋玉儿巧言笑着,“玉儿承蒙皇后娘娘照顾,不若就由玉儿来伺候娘娘喝汤吧?”
盛清越挑了挑眉,知道对方此举不过是为了讨好皇后。不过皇后现在的脾气怪得很,怕是难讨好的很。
果不其然,皇后神色乍然冷了下来,“玉儿,这种事情自然会有下人来做。”
皇后不咸不淡的语气让拓跋玉儿笑容滞了滞,旋即将汤盅放了回去,柔顺道,“玉儿知道了。”
皇后嗯了声,用打量的眼神看着拓跋玉儿。虽然此女是天鹰族的少族长,为了宸儿甚至可以不要族内的继承权。但毕竟只是个外来女,言行举止上到底是比京城贵女要差一截。
想到此,皇后心中一动,看向盛清越说道,“太子妃,本宫有意给太子寻几个身家清白的侍妾,过两日官女子的画卷就要送到本宫宫中,你若是得空,不若陪着本宫挑了挑?”
盛清越端着茶盏的手颤了一记,不动声色道,“母后您挑着就好。想来您送入东宫的人,殿下也会喜欢。”
见着她没有拈酸吃醋的举动,皇后表情满意几分,道,“既然如此,媚才人和林侍妾也思过小半年,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她们放出来。”
“母后做主便是。”盛清越垂下眼帘,淡淡道。
皇后微微颔首,旋即便口称乏了将她们一同打发了出去。
“清越……”齐敏慧担忧的看着好友,太子成亲还不到一年皇后急着往东宫里塞人,未免也太不过太子妃脸面。
更何况她也听说现在实际上东宫只有好友一人,现在皇后冷不丁的这么一提。等日后东宫里花团锦簇,齐敏慧有些担心盛清越会伤心。
盛清越笑了笑正要说话,拓跋玉儿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太子妃,看来往后咱们的妹妹们也不少呢!”
妹妹们三个字她刻意加重了嗓音,显然也是对皇后的举动而心生不满。
都这么久了,她平日里连看见太子一面都难。偏偏一直都没有赐婚的旨意下来,她只得在后宫不尴不尬的等着。
盛清越朝她看去,漫不经心道,“先来为上,你若是后进东宫,怕是叫不了妹妹。”
“你!”拓跋玉儿咬了咬牙,顾忌着还没远离栖凤宫,落下一句狠话转身便走。
“清越,听说她要嫁给太子做侧妃?”齐敏慧指了指拓跋玉儿离开的方向。
盛清越抚摸着腕间的赤金珍珠手环,压低嗓音说,“都传了好几个月了,父皇还未下旨,这说明了什么?”
不管元昭帝是什么态度,一个在倾城轩待过且曾经对朝廷有异心的女子,皇甫宸是不会要的。
齐敏慧一怔,回想起方才拓跋玉儿一副东宫女主人的姿态,不免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她笑了一阵,忽地开口,“清越,我觉得咱们做女人,最好还是要有一个孩子。不论男女,你先与其他人诞下太子的子嗣,你的地位才会稳。”
若是从前,齐敏慧根本不会有这番体悟。可是……她目光暗沉的看了眼自己的下腹,那次喝了药堕胎可能伤了身子,太医来给她把脉就隐晦提过她这一生怕是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盛清越愣了愣,半晌掩饰性的摆手,“看缘分吧。”
二人又聊了阵,方才各自散去。
盛清越没回东宫,转而去了太医院。
她到的时候,霖瑜正在日头下仔细翻着炮制出来的药材。太医院宫人进进出出,无数或敬仰或痴迷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身上,偏偏正主一丁点也没察觉。
“啊!”一个宫女顾着回头望霖太医,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别人身上,回过神来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没事,以后走路小心着点。”盛清越抽着嘴角拍了拍撞痛的手臂,对霖瑜的魅力又有了一番新的领悟。
宫女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传闻中太子妃心狠手辣连亲妹都要杀!自己撞了她,她居然不惩罚自己?宫女怔愣半晌,方才喜极而泣的告罪走了。
这番动静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行礼声登时响起一片。
盛清越朝霖瑜走了去,落落大方道,“霖太医,本宫有事找你。”
众人见状,露出果不其然的眼神,这后宫的主子们来太医院,大多数都是来找霖太医的。谁让对方长得俊俏又医术高超呢?
太医院有专门的亭子用来诊脉,霖瑜搁下手中的事,将盛清越领了过去,神色微微有些紧绷,“你今日过来,可是体内的真气乱串了?”
盛清越一怔,莞尔摇头,“不是。”
看着对方眼中的担忧,她心中一暖。这一世,她和霖瑜虽然没了师徒的名分,却又有了另外的牵绊。
当初霖瑜是盛北安带到京城给皇后解毒的,盛北安上门请他的时候,原本霖瑜并不想理会他,但意外的见到盛北安贴身携带的一枚玉佩,霖瑜忽然就变了态度,表示愿意随他入京。
那枚玉佩是她们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也表明了对方前任魔宫圣女的身份。
霖瑜的师傅曾与盛清越的生母有旧,所以霖瑜才答应了盛北安的请求。
而在上一世,玉佩一直携带在盛北安身上,盛清越又与盛北安决裂,她自己又对自己的出生忌讳莫深,所以霖瑜一直未曾知晓她母亲的身份。
这一世倒是歪打正着了。
盛清越抿唇一笑,旋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霖太医,我想问你,如果我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