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婳儿安静下来,盛清越压低嗓音,“你说的很对,但是,就今天再喝一次,快去把药端来。”
婳儿闻言小脸一皱,“小姐,这怕是不成。”
“为何不成?”盛清越瞪她。
婳儿缩着脖子,“殿下昨晚上吩咐了不许任何人给您熬促孕药,药材都被……”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盛清越,“都被扔掉了。”
盛清越一怔,烦躁的伸手按了按眉心,“那就现在去霖太医那拿药。”
“也不成啊!”婳儿像是快哭出来,“霖太医今天要去给皇上皇后请平安脉,这会八成是不在太医院。况且今日小姐您还要去参加丞相府六小姐的及笄礼,再过一个时辰您也该出宫了。”
盛清越默了默,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遭,“行吧,先去丞相府。”
正好今日新人要入宫,她不在宫里还能落着个清净。盛清越苦中作乐的想着,随即又安慰自己,只是晚一点喝那药,应该也是没事的,吧?
——
朝廷新上任的丞相是原先的两广总督——文桦。
文桦是元昭帝登基第一年的状元,原本很受元昭帝的重视,但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被打发出了京城,可即便如此,但文桦又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到了两广总督的位置。
“小姐,这文丞相听说年轻时十分俊俏,连公主都想要嫁给他。”马车上,婳儿将打听得来的新丞相背景说了一通,旋即话头一转,又开始说起了没头没尾的奇闻异事。
盛清越应了声,淡淡道,“年轻时俊俏,老了不一定长得好看。”
婳儿皱了皱鼻子,“小姐,奴婢听人说了,现在文丞相也不丑!”
盛清越磕了颗瓜子,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婳儿也没在意盛清越爱理不理的态度,继续从文丞相的往事讲到了他府上的十几房小妾和无数的庶子庶女。
盛清越原本没甚仔细听,但听到后来却被婳儿堪称口中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给吸引住了。
她正听得起劲,马车忽然猛地一阵哐当巨响,猛烈摇晃起来。
盛清越迅速稳住身形,婳儿也被吓了一跳,她离茶几近,手臂不小心挨着正温着茶的茶壶,哎哟叫了一声。
盛清越目光一凛,不由分说掀开了她手臂上的衣裳,见着皮肤被烫红了一大片,脸色更沉。
“先上点药,回去再让衾儿给你瞧瞧。”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盛清越抿唇道。
婳儿忍着痛点头,“多谢小姐,就一点小伤,回去用冷水洗洗就没事了。”
而外边驭马的车夫听见马车内的动静,已经连声告饶,“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
车夫话音刚落,马车外又响起一道女子嗓音,“臣女不小心冒犯了太子妃凤驾,特意前来赔罪。”
见着婳儿已无大碍,盛清越掀起帘子,方一越下马车,率先入目的便是一行血迹,转目一瞧,便见着前头的一只马儿伤了腿,眼下正滴答滴答的流着鲜血,车夫正小心翼翼的拿着布要去裹着马儿的伤脚。
她黛眉一蹙,看了眼马车上的属于皇宫的标志,冷声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太子妃,方才有人驾着马车径直冲过来,此处狭窄,奴才无从躲避,惊扰了太子妃,奴才罪该万死。”车夫听见问话,连忙跪了下来。
面前这道路也就两丈见宽,宫中马车多是一丈许的车身,又有另一辆马车横冲直撞,情急之下确实不好避开。
盛清越拧了拧眉,没有去治车夫的罪,转头开始吩咐他继续给马儿包扎。
“太子妃……”一道略有些气弱的嗓音响起。
盛清越偏过头,便见身前站着一名身穿水蓝色绣花罗衫,下罩着同色纱裙的女子。对方姿容清秀,但眉眼生得极为精致,将其原本只有五分的姿色立马提升到了七分。
“你是……忠顺侯府的人?”盛清越眯了眯眼,看着对方与盛清卿有三分相似的五官,心中霎时涌出几分由衷的厌恶。
盛清卿肖母,而林氏又出自忠顺侯府,能跟盛清卿长得相像,也只有忠顺侯府的人。
“太子妃慧眼,臣女正是出自忠顺侯府。”被一眼看出身份,林莹儿怔愣片刻,旋即福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歉疚,“太子妃,方才是臣女府上的马儿受了惊,这才不小心冲撞了您,还望太子妃能海涵一二。”
林莹儿看似歉疚,实则暗地里一直在观察盛清越的反应,看着她像是要发怒的模样,林莹儿心头窃喜,她早就听闻太子妃易怒的名声,她若是在此吃了排头,正好去丞相府哭诉一番,也全了祖母暗中贬低太子妃的心思。
想来事成之后,祖母定然会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看着林莹儿闪烁的眼神,盛清越嗤笑一声,曼声道,“你故意撞上本宫车架,本宫为何还要海涵你?”
林莹儿隐晦的得意一笑,旋即委屈道,“太子妃,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马儿不知怎么受了惊,这才不小心撞到您的。臣女看您也没受伤,反倒是臣女的马车……”
林莹儿止了声,目光却朝自己马车的位置看了去。那里正有一辆被撞得歪斜的马车,马车前头的马儿倒地四肢抽搐着。
盛清越睨视而去,“这又能说明什么?本宫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同本宫一样去参加丞相府的及笄礼?”
林莹儿正要装委屈,没料到盛清越突然转换的话题,愣了愣点头,“自然是,您看今日误会一场,您……”
“住口!”婳儿从马车上下来,冲盛清越行了一礼后便瞪向林莹儿,“你若是去丞相府,根本就不会和我们是相反的方向!还敢说不是故意冲撞太子妃的车架?”
官员的住宅自然不会身处闹市,只有眼下这一条路离得最近,如果用相反的方向走,怕是要多花上半个时辰。
盛清越讶异的看了眼婳儿,想不到平日里笨呆呆的丫鬟今儿个倒是变聪明了。
婳儿注意到她视线看来,得意的挺了挺胸脯,随后又像是气炸了的小母鸡瞪视着林莹儿。
盛清越看乐了,旁若无人的低声笑起来。
“这……我是要去给六小姐准备及笄礼。”林莹儿冷汗都快冒出来,慌里慌张的解释。
她们耽搁了这么一阵,后方已经聚集着好些人群,还有十几辆马车停在后方等待。
林莹儿愈看愈是慌张,脑筋一转又朝盛清越行了一礼,“太子妃,臣女的确是马儿受惊冲撞您,你若是刻意误会臣女,臣女也无话可说,请您恕罪。”
好一招以退为进,盛清越心中冷笑,以为这样她就不会跟她计较了?想得美!
本来忠顺侯府的人故意放出她逼死嫡母的消息她就有些不开心,原本只是打算小小捉弄一下报复回去。没想到在她都快忘了此事的时候,忠顺侯府的人反倒是故意找上门来。
这不是故意找打吗?
她狭长的美目睥向林莹儿,“你说你是去给丞相府的六小姐准备及笄礼,那若是本宫现在叫人去马车上搜,发现还有一份及笄礼你又该如何解释?”
“我……臣女……”林莹儿登时僵住,好半天说不上话来。她准备的及笄礼自然是在马车上放着,所以说的话才格外让她害怕。
“说不出来了是吧?”盛清越逼近她,声音不高不地道,“本宫知道你们忠顺侯府因为盛林氏的事情误会本宫,恶意放出谣言败坏本宫的名声,这些本宫都可以看在老侯夫人年迈的份上不在意。但是你今日故意撞上来,是想谋害本宫的性命吗?”
她声音虽不大,但只要离得不远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莹儿望着那些因为太子妃所言就对她鄙夷看来的人,彻底地慌了神,“太子妃恕罪,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更不是故意谋害您的性命啊!”
她只是想折腾她一下,让盛清越受点小伤,最好再冲她发一通脾气而已啊!
“这些话你留着对京兆尹说吧。”盛清越指了指不远处正朝这边快步走来的一行人道。
林莹儿转头一看,险些没直接跪了下去。
天,京兆尹,区区一件小事太子妃为何就要去请了京兆尹来。
盛清越撇撇嘴,这京兆尹可不是她叫来的,而是跟在她身后的暗卫。
虽然之前皇甫宸说过让暗卫充当侍卫跟在她身边,但是暗卫原本就擅长隐匿,下意识的见人就躲。盛清越见着几次尴尬场景,便让他们继续隐匿跟随了。
要不是林莹儿并没有真的心存杀意,恐怕也不会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林莹儿很快被京兆尹带来的人扭送走,盛清越继续上了马车,朝着丞相府出发。
因着一匹马受伤,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原本一刻钟的路程被拖到了两刻钟方才走完。
“恭迎太子妃。”方一下马车,丞相府的女眷便出来迎接了。
盛清越挥手叫起,并未刻意摆什么架子,神情温和而有礼。
文丞相夫人是个年逾四十的女子,五官平淡,在前领路道,“此次太子妃能前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真是小女的福气。”
“夫人言重了。”盛清越回应道,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视线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