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见过太子妃。”齐怀安快走几步,上前行礼道。
小半年不见,昔日风雅温润的男子经过闽南战乱的冲刷,面上已染上冷肃之气。
盛清越笑容加深,“一别多日,齐世子总算平安归来。”
齐怀安亦是一笑,目光却有些复杂的落在她小腹上。即使隔着厚厚的裘衣,也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弧度。
心头掠过一个想法,既由衷的为盛清越感到高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
“太子妃这是……”
盛清越低头看了一眼,面上带着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她刚要开口,后方就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哥哥离开京城几月,还不知道太子妃已经怀孕多时了吧?”齐敏慧笑着走到二人身边,亲昵的挽着盛清越的手,柔声道,“清越,雪天路滑,你怎地不乘坐轿撵过去?”
齐怀安神色怔然,微垂下头去。
齐敏慧瞥了眼他的神色,眸光有些冷。小半年过去,她的哥哥还是丁点儿都没改变,依旧对盛清越抱着别样的心思。
齐敏慧异样转瞬即逝,须臾后她又笑开,巧笑着等待盛清越的回答。
盛清越和齐敏慧也已经有了好些时日没见,今日得见她很是高兴,笑着解释说,“霖太医告诉我,说怀孕初期要多走动,这样对腹中的胎儿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齐敏慧若有所思,“那这样吧,清越,我扶着你走。”
盛清越正有些话想跟她说,便点点头应下,旋即她看向一旁的齐怀安,“齐世子,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齐怀安含着笑应了声,直到盛清越和齐敏慧的身影走出一段距离,他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淡下。
这时,不远处的几个随侍才小跑着过来给他撑伞,语气有些急,“世子,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去吧。”
齐怀安不知听没听见,盯着簌簌飘落的雪花足足看了好一会,方默不作声的踱步朝前走。
这边,盛清越已经和齐敏慧走到了回廊上。
“敏慧,好一些时日不见你,你都在忙些什么呢?”盛清越问了句,眼神含着几分揣测。
前段时间她递了不少消息到肃王府,但齐敏慧一次都没有给回信。盛清越辗转问了肃王,得知她没什么事方才松了口气。
齐敏慧淡淡道,“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我回去照料她去了。”
盛清越便问了句,“郡王妃好些了么?”
“好多了,”齐敏慧扬起笑容,看了眼正低眉顺眼跟在身后的柳慎娅,低声道,“清越,东宫不是来了两名侧妃么,怎么我才瞧见一个?”
盛清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皱了下眉语气如常,“文侧妃身子不适,我刚打发她回去歇息了。”
她敢拦着文静不让她出来,自然也不惧他人发现是她故意所为。
齐敏慧闻言,道一句真是不巧,看着柳慎娅道,“那她便是柳侧妃了吧,”她招手让后者过来,扬声笑道,“柳妹妹,我日前有事,你入宫的时候也没能来及时见见,还望你宽待则个。”
柳慎娅犹豫着上前,行了个平礼,“敏慧县主言重了。”
齐敏慧笑了下,褪下手中玉镯给了柳慎娅,美名其曰是见面礼。
柳慎娅似是有些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推辞几句便收了下来,言语间已经透着三分亲近。
见着这一幕,盛清越面色有些不好看,语气带着几分不解,“敏慧?”
之前她和齐敏慧在一起交谈时,齐敏慧还隐晦提及让她提防侍妾一流,怎么现在她反而像是忘了自己的话?
齐敏慧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我和柳侧妃亲近,清越不高兴么?”
盛清越眯了眯眼,唇边翘起的弧度不太明显,“自然不是,外边天寒,既然敏慧你和柳侧妃还要话说,那我便先走了。”
齐敏慧懒散点头。
盛清越复又看了她一眼,快步朝前方走去。
走到拐角处,她的脚步方慢了下来。她脑海里回想着方才那一幕,暗忖道,或许她和齐敏慧是真的有些疏远了。
盛清越面色有着怅然,两世以来,她身边亲近的人都少的可怜。这里边或许有盛清卿从中作梗的缘由,可也未曾不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
她行事过于偏激,手段残暴,只要某个人有一丝一毫背叛她的可能,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舍离。
就像先前她发觉齐敏慧不对劲,就会不动声色的疏远她,而不是打算问个清楚明白。
齐敏慧或许就是察觉到了她的冷落,所以才……
想到此,盛清越不禁生出悔意。她脚步顿住,踌躇着要不要回去跟齐敏慧说清楚。
齐敏慧为人简单,她解释清楚说不定她们就能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了。
“太子妃,太和殿到了。”衾儿指了指前方的殿门,开口道。
盛清越一滞,抬步朝太和殿走去。罢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等着宴会结束,她再慢慢跟齐敏慧解释吧。
太子妃的座位安排在左下方第二个位置,盛清越走到半道上蓦地停了下来,眼神冰冷的落在前方一名身穿碧色短袄的女子身上。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名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朝她浅浅一笑又垂下头继续小口吃着点头。
衾儿不知盛清越为何停下,纳闷道,“太子妃,您怎么了?”
盛清越皱了皱眉,“没事,方才见着个眼熟的人。”她又瞥了眼那身穿碧色短袄的女子,面容陌生而清丽,她明明未曾见过,却在第一眼见到她心头就霎时横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好似和她原本就非常熟悉。
可这种感觉给盛清越很不好,她秀眉打了个结,疾步走到位子上坐下时她方才猛然间回忆了起来。这个人就是她前些日子在醉仙楼见过的那名女子!
她怎么突然出现在了皇宫里?
盛清越警惕起来,指使衾儿下去查探消息,没过多久衾儿就回来禀告,“小姐,那人是璃国霍铭将军的爱妾,名唤碧瑶。听说霍铭将军对她很是爱重,所以今天就把她一同带进了宫。”
“爱妾?!”盛清越面露诧异,自从醉仙楼一别尚不足一月,这女子竟然就已经成了霍铭的爱妾。
盛清越神情有些古怪,原本她还觉得这碧瑶极有可能是盛清卿。现在倒是觉得没多大可能,盛清卿的傲气不比她少,前世能辗转周旋在五个极为出色的男人之间,今生又怎会心甘情愿当小小的妾室?
她心头的警惕霎时减弱不少,只眼神还时不时朝碧瑶看去。
不多时,元昭帝一行人入了太和殿。他身后跟着好几张陌生面孔,一入殿中就引起了不少大臣的窃窃私语。
盛清越正抿着茶水,视线不经意的落在元昭帝身后的某个人身上,她蓦地僵住,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那人,不就是盛清卿的亲哥哥盛北黎么?
盛北黎一生驻守在边关,前世她直到死都没听说盛北黎的丝毫消息,她一直以为对方早就战死沙场。现在,她竟然在皇宫里见到了盛北黎?!
盛清越眸光盈满了惊诧,消散了的警惕再次弥漫在她心间。
对方有所感应,一双鹰隼般的利眼霎时锁定在了盛清越身上,他眼神狠辣的做出一个口型,“盛清越,你等着。”
盛清越回之一笑,用口型道,“我等着。”
盛北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垂首不再露出丝毫异样。
这会,元昭帝已经走到金座上坐了下来,众人旋即叩首,他摆手免了众人的礼,红光满面道,“今日朕双喜临门,前有齐怀安平定了闽南叛乱,后有大儿子琉王连败西陲众多小国,为我大元朝的领地又添砖加瓦。”
元昭帝又说了些大肆赞赏的话,紧接着开始论功行赏起来。
盛清越看了已经坐在自己身边的皇甫宸一眼,低声问道,“殿下,那位琉王……”
大元朝每当有年满十五的皇子,便被会元昭帝打发到边关历练。一般来说,一两年过后便会被圣旨召回,就如同肃王皇甫宣。
而琉王一去边关就五六年,期间元昭帝一直未曾发下圣旨,如同已经忘了这个圣旨。
盛清越听说过琉王,只是一个宫女生下的皇子,出生低微,性子似乎有些阴沉,连带着元昭帝也不太喜欢他。
可是今日……
盛清越抬头看了眼正在滔滔不绝嘉奖琉王的元昭帝,又有些摸不准了。
皇甫宸摇头,缓缓开口,“大皇兄驻守边关多年,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父皇奖赏是应该的。”
盛清越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担忧。怎么说,元昭帝现在突然对一个平日里毫不重视的儿子看重起来,唯独对皇甫宸刻意冷淡。
盛清越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换做是她,恐怕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
皇甫宸心里确实是有些疙瘩,可这不是由于元昭帝宠爱别的皇子,而是由于父亲不相信他。
他心中微微一叹,看着眉头皱成一团表情担忧的盛清越,皇甫宸神色陡然轻快些许,揉着她的头道,“越儿,你不用担心孤。”
盛清越为他忧而忧,哪能不担心?
她犹豫着又要开口,上首忽然传来了元昭帝洪亮的声音,“你是琉儿身边的侍卫吧?朕知道你替琉儿挡下了不少冷箭。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元昭帝的话是对着盛北黎说的,盛清越心道不好,目光刷地一下朝那方向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