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厢房中，琉王一看到皇甫宸的身影就拱手笑道。
皇甫宸神色不变，揖礼后坐下问，“听闻皇兄带来了父皇的口谕？”
琉王听见他话语中的皇兄二字，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似欢欣，似得意，似耻辱。
琉王是元昭帝的第一个儿子，按理说即便他是一个庶长子也应该得到元昭帝的一二分喜爱。
但琉王母妃兰贵人只是宫女出身，生性胆小，即使酒醉后被元昭帝临幸封为贵人，也只一天天的窝着，毫无争宠举动。
兰贵人容貌只是清秀，初次承宠后就被元昭帝抛诸脑后，后宫诸人也就无视了她。
直到六年后的端午家宴上，已经五岁的琉王耐不住饥饿跑出殿门，被皇后身边的一名嬷嬷发现，后几经搜查，才知瘦得可怜的小男孩是兰贵人偷偷生出来的。
好端端的一个贵人，有了身孕不报备反而将皇子藏匿起来，这件事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_波。
皇后就不说了，光是元昭帝就气得够呛。但琉王长相确实和元昭帝神似，他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琉王被发现的时候，皇甫宸已经被立为太子，被其后出生的皇子尊称为大皇兄，可琉王其实是比皇甫宸还要早出生两个月。
一方是皇后嫡子，一方只是个贵人的儿子，宫里头的人掂量的清楚，再加上琉王母子不讨元昭帝喜欢，其他的皇子基本上都刻意忽略了琉王的存在。
直到琉王及冠后被封了王，这种事情才渐渐好转。但琉王及冠后一直待在边关，京城众人其实也……
看到琉王发呆，皇甫宸也没说话。他端着茶盏，直接朝站在琉王身后的盛北黎看了过去，面色有些冷。
盛北黎甫一回京便来找盛清越的麻烦，从而导致盛清越险些流产。若不是那日霖瑜及时赶了回来……
盛北黎被看得后背冷汗直冒，他竭力保持着常色，忍不住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琉王被这一道异声惊醒，讪讪一笑道，“抱歉二弟，兄长方才走神了。”
皇甫宸并不介意，将茶盏朝桌上轻轻一磕，“无碍，父皇有何话托皇兄交待孤？”
琉王又是一笑，“二弟啊，京兆尹出事京城百姓人人自危，父皇的意思是，你这动静是不是应该小点？”
京城再一次戒严，前些日子重阳节的刺杀风头京官们都还记在心里呢，现在又闹出一场劫狱刺杀，可不是让某些京官们吓坏了。
琉王垂下眼帘，唇边勾起得意的笑容。就在今天早朝，就有御史借着太子看守京城不利递折子弹劾了他！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眼下太子办事失力，他最近可是圣眷正浓，要是太子再出什么差错，父皇说不定还会对他更加失望……
琉王眸光闪烁，心中掠过了一个恶毒的念头。
“孤明白了。”皇甫宸起身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皇兄若是没什么别的话说，孤便先行告辞。”
皇甫宸瞥了眼琉王的神色，知晓对方心里是在打什么恶主意。但此时他并没有出手敲打他的打算，琉王毕竟是他的长兄，若是父皇知道他对自己的兄长出手，怕是又要对他失望了。
男人心中一叹，朝琉王一点头便出了门去。
琉王一怔，须臾后神色蓦地狰狞起来。该死的皇甫宸，他以为自己还能得意多久。他是他的兄长，竟然如此慢待他！
“王爷。”
“何事？”琉王一个厉眼朝出声源扫了过去。
盛北黎心头一颤，微笑道，“王爷可是在烦恼什么事？”
琉王眯了眯眼，没说话。
盛北黎淡淡一笑，“属下有一妙计，想献给王爷。”
他神色笃定，琉王有些意动，当下却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踱步出了别庄。
这厢，皇甫宸转身去找盛清越的时候，后者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不过就是武功被废，上一世她经历过比这种事艰难万万倍的处境，不都是一一熬过来了？
看到她脸上徐徐绽放的笑容，皇甫宸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在别庄养了几日，皇甫宸便命人送盛清越回宫中休养。别庄虽然比宫里头清净，但是守卫却比不上皇宫大内。为了防止上次那种意外发生，皇甫宸并未让盛清越在别庄里多留。
“殿下，京兆尹之事可有结论？”临走前，盛清越终于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
比起废掉她武功的墨青，盛清越更愿意得知盛清卿的下落。虽然，这两人可能一直都在一起。但凡事都有意外，盛清越眸色沉冽，透着不为人知的凌厉。
失了武功，再对付盛清卿就必须事事谋划周全。
皇甫宸神色不显，“暂时还未有结论。”
盛清越有些意外，她对皇甫宸的能力知之甚深，只是抓几个藏匿在京城里的璃国人，竟然废了他好几日的功夫都没抓到？
似是没看出她脸上的怀疑，皇甫宸温声开口，“回宫吧。”
盛清越抽回心神，点头道，“殿下在宫外也注意安全。”
皇甫宸嗯了声，亲自扶着盛清越上了马车，待着马车渐渐远去，他脸上的温度也随之消散。
“主子，有璃国皇帝送来的信。”叶锋对着皇甫宸耳语道。
皇甫宸面色一动，去到暗室正欲拆开信封，他蓦地顿住，犹豫了一会扬声道，“备驾。”
叶锋怔了怔，“主子要去哪？”
皇甫宸神情肃穆，“回宫。”
叶锋更为错愕，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皇甫宸。察觉到他的目光，皇甫宸却没多说，只摆手道，“去吧。”
“是。”
另一头盛清越刚刚回宫，皇后就亲自来了东宫探望。
“太子妃，本宫看你气色不佳，可是在宫外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让你受了刺激？”皇后坐在上首，她捻着佛珠，表情莫测。
盛清越小口喝着养胎汤，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接话道，“回禀母后，儿臣在宫外过得很是舒心，前几次疲乏的身子都觉得好些了。”
皇后顿了顿，将目光投向盛清越，视线触及她圆滚滚的肚子，皇后略皱了下眉，淡淡道，“是么？本宫怎么听说你似乎还不小心在哪里磕着了？”
盛清越并不意外皇后得知别庄里发生的事情，皇后在东宫都能安排人手，更何况区区一个别庄。
只是，皇后是否知道她曾经被墨青掳走的事情？
盛清越想了想，觉得皇后约莫是不知情的。皇后若是知道，恐怕又该叫嚣着将她送去庵堂。
想到此，她放下心，笑道，“有劳母后挂念，儿臣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现在已经养好伤了。”
皇后嗯了声，并不担心她的伤势，只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哪里是能随便磕磕碰碰的？张太医，你过来给太子妃把把脉，看看她到底如何？”
“是，娘娘。”张太医站了出来，低眉顺眼道，“还请太子妃伸出玉手，容微臣给您把脉。”
盛清越挑了下眉，看到皇后面露催促之意，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下头，“那就有劳太医了。”
张太医应了声是，将手搭了上去。
一旁，皇后低头喝了口茶，张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妇科圣手，据说连胎儿是男是女都能分辨出来。
半盏茶后，张太医收手，垂首负立道，“娘娘，太子妃无大碍。”
无大碍？那也就是身子不是太好？皇后皱了下眉，示意张太医出去，同时自己也起身道，“既然太子妃无事，那本宫也先回栖凤宫了。太子近日公务繁忙，太子妃在宫里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免得给太子多加烦忧。”
“是，儿臣知晓，恭送母后。”盛清越跟着起身福了一礼。
看到她不太方便的姿势，皇后略一摆手，“不用送了，好生歇着吧。”
“是。”
“太子妃，这是皇后娘娘这几日赏下来的补品名单，您看一下。”衾儿双手捧着一本打开的册子。
盛清越看了一眼，见上面全都是一些山参之类的药材，不耐烦的摇头道，“你自己看着收着就行。”
“……是。”衾儿将册子放了回去，复又回到盛清越身边伺候，回想起方才皇后一直看着盛清越肚子的情形，她低声开口，“太子妃，您一回宫皇后娘娘便带了太医过来，您说这是不是……”
盛清越眉心浅皱，斜睥了衾儿一眼，“你想说什么？”
“奴婢就是觉得皇后娘娘是不是想确认您生男生女……”衾儿挪起下巴指了指她的肚子，低声道，“奴婢听说在民间，有经验的妇人可以通过孕妇的肚子分辨胎儿的男女。”
“哦？”盛清越听得一脸惊奇，“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衾儿一阵无力，她家太子妃不是应该先操心皇后娘娘为什么带张太医过来么？
想是这么想，她嘴里却是老实答道，“若是肚儿尖尖，就定然是个男胎，若是肚儿圆圆，就定是个女胎。”
她瞅了眼盛清越圆润的肚子，拔高嗓音道，“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准，生男生女只有等到胎儿落地才能确认呢！”
盛清越对生男生女没什么执念，现在听了衾儿的话，她立即垂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怎么看都有些圆圆的。
那她肚子里就是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