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宫里,皇后沉着一张脸,对张太医道,“方才你见了太子妃,可看出她到底是怀的男胎女胎?”
张太医面露踌躇,“这……”
“怎么?你行医多年,难道连分辨胎儿男女都做不到了么?”
听出皇后的不喜,张太医连忙开口,“娘娘恕罪,恕微臣拙见,太子妃极有可能怀的是个女胎。”
他声音越说越低,寻常人家都喜欢儿子,更何况是皇家呢?太子妃却怀的是个女儿,听说皇后原本就不喜欢她,这往后恐怕就更……
然而,他却不能哄骗皇后,若是被揭穿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张太医垂低了头。
女胎?!皇后端着茶盏的手颤了颤,方才在东宫里她就看出盛清越的肚子生得圆,但那会她还心存着侥幸,现在连张太医都这般说,定然无疑了!
皇后面沉如水,看张太医也不顺眼了,打发他下去。
“娘娘,奴婢觉得太医的话也做不得准,孩子还在肚子里,谁知道呢。”崔枝递了盏茶上来,柔声劝慰。
皇后冷笑着端起茶盏,“本宫怀太子的时候,就有太医偷偷告诉本宫怀的是个儿子。”
崔枝滞了滞,就听皇后又问道,“太子妃在饮食上可有偏好?”
崔枝微微摇头,“太子妃饮食与怀孕前一般无二。”
皇后闻言叹了口气,看来盛清越还真是怀了个女儿。一个女儿在皇家能顶多大用处?
终究不是她亲自为太子挑选的太子妃,连在孕事上都要跟她作对!帮不上太子丁点!
东宫,正被皇后念叨着的盛清越抬眸看向坐在下首的女子,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柳侧妃怎么得空来我的蓬莱殿了?”
柳慎娅轻轻一笑,“妾身这几日闲的无事,给您腹中的孩子做了几件衣裳。茗儿,你拿给太子妃姐姐看看。”
茗儿应了一声,上前将几件小衣裳呈了上去。
盛清越看了一眼,发现柳慎娅做的是几件蓝色打底的小棉袄和虎头鞋。她面色不动,心底却有些啼笑皆非,这几件东西都是男娃子用的,孩子还没生下来,按理说即便是做了也应是男女对半。
不过她也没当面说出来,侧头吩咐衾儿收下,道,“柳侧妃有心了。”
柳慎娅笑着抿了口茶,“太子妃姐姐不嫌弃妾身手艺拙劣就行。”
“不嫌弃,柳侧妃的手艺可比本宫好多了。”盛清越这说的是实话,她的女红学的不太好,而自从前世离开京城后,她就再没动过针线,这般算起来,也有好多年了。
柳慎娅顿了顿,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盛清越的肚子,旋即轻轻地呀了一声。
盛清越看向她,“怎么了?”
她目光隐隐透着点漫不经心,柳慎娅在她看来不算多么需要警惕的对象,但仍是需要费一二分的心思。
“看姐姐这肚子,怎么感觉姐姐怀的是个女胎?若是女儿,那方才妾身刚赠予姐姐的衣裳可就……”说到这柳慎娅忽地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瞧我说的这些不吉利的话,姐姐可别往心里去。”
“生女儿哪里不吉利?”盛清越目光沉了沉,直接瞪了柳慎娅一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方才衾儿告诉她怀的是个女儿她高兴着呢。
柳慎娅被她堵得一滞,须臾后反应过来赔笑道,“是妾身的错,只要是太子妃姐姐生得孩子,自然都是尊贵又吉利的。”
盛清越哼了声,没兴致再跟她虚与委蛇,淡淡道,“柳侧妃若是无事的话,就先退下吧。”
“是。”柳慎娅站了起来,浅浅福了一礼退出殿外。
她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带着得逞的笑意。还以为盛清越真的不介意自己生得是男是女,结果她不过是略略说了几句话就把她赶了出来。
柳慎娅心中啧了声,摇头离去。
被皇后期待多年的子嗣终于快要生下来,结果却是个女儿,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盛清越该如何面对皇后的冷脸。
殿内,衾儿手上还捧着柳慎娅刚刚送上来的东西,开口道,“太子妃,这些东西……”
盛清越皱了下眉,东宫侧妃送给她的东西,她可不敢用。
“拿去库房……”她一顿,摆手道,“算了,直接拿去烧了。”
衾儿怔住,“烧……烧了?”
就算太子妃看柳侧妃不顺眼,也不至于把她送来上的东西烧了啊。万一日后柳侧妃问起来,她们该怎么回?
盛清越白她一眼,“不烧了还留着干嘛?占地方!”
衾儿回想一下几乎被太子和皇后赏赐占得满满当当的库房,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连忙下去处理了。
“桃脯,你过来。”见她出去,盛清越朝角落里招了招手。
正候在那里的小宫女愣了愣,快步走了过来,“太子妃您叫奴婢?”
盛清越嗯了声,“本宫有件事交代你,你替我出宫跑一趟。”
桃脯眨了眨眼,“太子妃需要奴婢做什么?”
盛清越笑了下,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提笔写下一封信交给桃脯,“这封信是送给我兄长的,你送过去。”
从她昏迷到休养的这些日子,她都未曾见过盛北安一面。虽然知道盛北安可能是正在为了京兆尹一事担忧,但是有些话她还是想当面跟他说说。
盛清越将目光转向桃脯,这个小丫鬟上次跟着她去了盛北安的宅子,由她送信是最简单的。
桃脯擦了擦手心上的湿汗,用力点头,“是。”
“去吧。”
桃脯又点了下头,脚步匆匆的就出了殿门。
盛清越看向殿外,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雪,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冷,回到内室歇息去了。
从怀孕后她就容易觉得累,希望等到孩子生下来她能恢复到从前。盛清越喃喃想着。
与此同时,乾清宫。
元昭帝目光深邃的看着还未启封的信笺,嗓音带着病重久未痊愈的嘶哑,“太子,这是璃国皇帝派人送来的?”
“是的,父皇。”皇甫宸轻轻颔首。
元昭帝瞥了眼下首,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就站在下面。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底对这个儿子产生了浓重的怀疑,大抵就是从他的身子开始日益不好的时候吧?
异样的痒意从喉间传来,元昭帝用力咳了几声,不再多想的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蓦地,他神色一变,喜道,“璃皇竟然愿意送边境的一座城池交换霍铭?”
说话同时,元昭帝仔细辨认了信纸下方的金印,眼中的喜色加重。
皇甫宸还未看过信,听到元昭帝所言面色微动。
见他反应,元昭帝心底对他的不满忽地淡了几分。
“父皇,霍铭此时就蛰伏在京城某处民宅,您决定是杀了他还是用他和璃皇交换?”皇甫宸出言询问,这几日他已经找寻到霍铭的下落,但迟迟未曾动手就是料到璃国那边会有反应。
元昭帝目光深了几分,笑着开口,“太子认为哪种好?”
皇甫宸沉吟,在他看来,杀了霍铭和得到一座城池都各有优劣。霍铭身死,璃国就少了一员猛将。而璃国用于交换霍铭的城池占地凶险,是一处驻守的好地。但收服城池并没有那么容易。
那座城池早已归属璃国,里边的百姓也都是璃国人,若是强行易主,怕是……
皇甫宸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等待元昭帝下结论。
元昭帝看了他一眼,心头微叹,他一直在怀疑太子,太子却并没有犯什么大的过错。
不过,元昭帝转而看向案上的信封,璃国皇帝的信,竟然又是先送到太子手上!
元昭帝呼吸重了几分,“去把丞相他们都叫进宫来。”
罢了,太子终究是未曾主动逾越。
涂安达迅速应了声,小步走出殿外。
约莫半个时辰后,朝上备受重用的臣子们就齐齐聚集乾清宫中。
众人心头疑惑,见着元昭帝气色还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元昭帝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朕现在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议。”
他将事情说了出来,又道,“朕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皇上,臣觉得用霍铭交换城池是最好的打算。霍铭不过一人,而一座城池却足以养活千千万万人。如果咱们把他收下,可就是一件造福万民的好事啊!”文丞相捋了捋胡须,一脸狂喜。
柳放却提出反对意见,“微臣以为不可,霍铭一人虽比不得一座城池。但此人有将才,若是放了他回璃国,恐怕后患无穷。”
元国,璃国,凤国三国鼎立,其中又有无数的小国虎视眈眈。眼下虽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近几年的边关早就变得不平静了。
“柳提督,照你说,璃国难不成就他一人有将才不成?!”某位长着络腮胡的臣子嗤笑,“我倒是觉得用霍铭交换城池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霍铭主动离开璃国,又胆敢在京城犯事,眼下璃皇主动求和,岂不是他们元国占了上风?
“这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柳放冷笑,跪下道,“以微臣看,璃国正是在用计谋引得我国步入陷阱。眼下霍铭的事刚发生不足五日,璃国相距京城甚远,如何在这短短的五日内就知道霍铭出事,又迅速反应过来用城池交换霍铭的性命?”
柳放长叹一声,“还请皇上,太子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