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皇上怎么样了?”皇后捻着佛珠,一见太医从里边走出来就出言问道。
方才皇帝晕倒,涂安达前脚请了太医,后脚就把她请了过来。
多年夫妻,虽然早有矛盾,可皇帝出了什么差错,她仍是有些担忧。
“皇上他……并无大碍。”秦太医张了张嘴,猛地回忆起多日前元昭帝告诫他的话,连忙将到嘴边的话语临时改了口。
皇后默念了句佛,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本宫进去看看皇上。”
宽大的御床上,元昭帝面色苍白的昏睡着。
见着皇后走来,周围伺候的宫人让开个位置。
“秦太医,你确定皇上并无大碍?”见着元昭帝脸上毫无血色,皇后原本平缓下来的心跳再次变得紊乱。
秦太医低声道,“娘娘放心,皇上只是近日来过于劳累,一时疲倦才昏睡了过去。”
“珍儿。”就在这时,元昭帝醒了过来,他看着神色担忧的皇后,眸中有几分暖色。
皇后扶着他半坐起来,又拿了软垫垫在元昭帝身后,旋即松开手疏离道,“皇上既然醒了,那臣妾就暂且先回去。”
元昭帝顿了顿,接受到他眼色的秦太医便适时开口道,“娘娘,皇上龙体还需好好将养,不若您暂且留下,等着皇上龙体好些了,您再回去也不妨事。”
皇后记挂着还未做完的早课,侧过头吩咐崔枝去将她今日要抄写的经文带过来。
元昭帝见状眼中有一抹笑意,可那抹笑意并不持久,再听到太子和太子妃过来的时候便消散而去。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盯着联袂而来的太子夫妇,元昭帝眼中有着不知名的一闪而过的东西,“太子来了?”
“儿臣听闻父皇龙体不适,不知现下可好些了?”皇甫宸起身,担忧的看着元昭帝。
他剑眉微皱,暗道一句,父皇最近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佳。
元昭帝神色淡淡,“有你母后陪着,朕感觉好多了。”
元昭帝收回视线,又道,“凤国使臣来访,朕原本打算今晚宴请凤国睿王。可惜……”他咳了声,“太子,宴请睿王的事朕现在移交给你,凤国与我朝交好,你可不要过于怠慢。”
“是,父皇。”皇甫宸颔首。
听着二人对话,盛清越心中有些纳闷。在上一世她可并未听闻凤国有什么睿王。
“太子妃没事吧?”见着她皱眉,皇后担忧的看了眼她的肚子,说道,“你有孕在身,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儿臣无事。”盛清越摇摇头,仿若无意的退后半步,避开了皇后过于热情的视线。
元昭帝听说了这几日民间的风言风语,目光不善的看了眼盛清越,道,“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闻言,盛清越和皇甫宸又施了一礼,离开了乾清宫。
“殿下,睿王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走出一段距离,盛清越便好奇问道。
她思来想去,也未能从脑海里翻出有关睿王的记忆。活生生一个王爷,她不可能会记错。
“你问这作甚?”皇甫宸冷然的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方才叶锋突然闯进来,他一定……
“妾身有些好奇嘛。”盛清越贴近几分,白嫩的手指缠绕在男人腰间缀着玉佩的璎珞上,她小声道,“殿下,您今天不是要去宴请睿王么?妾身想陪您一同去。”
“你想都别想!”皇甫宸啪的一下打开她的手,眉间紧蹙,旋即一句话也未说的转身便走。
盛清越朝他的背影瞪了一眼,回到东宫时,霖瑜还在殿中等候。
见到她回来霖瑜问了句,“皇上无事吧?”
盛清越摇头道,“没事,我们刚过去的时候他都已经醒过来了。”
霖瑜松了口气,他时常给元昭帝把脉,自然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若是眼下元昭帝就熬不住了,怕是宫里头会乱起来。
盛清越想起上一世的事情,略琢磨几下也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不过元昭帝的身体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上一世即使有墨青给他医治,一样是逃不过病故的命运。
在这世上,生老病死,又有何人能够逃脱得了?
盛清越一时有些唏嘘,片刻后打发宫人出去。霖瑜转头望了眼紧闭的殿门,他眉间微蹙,不等盛清越开口便道,“太子妃,往后你召见外男,身边最好不要离了人。”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相处了这么久,霖瑜也看出盛清越是一个对日常小事漫不经心的女子。但眼下似乎民间又有什么不利于她的谣言传出,风口浪尖上,还是步步谨慎的好。
“知道了知道了。”盛清越不以为意的摆手,紧接着她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霖太医,我已经做好决定,想打掉……”
说到这里她蓦地顿住,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眼下皇甫宸已经知晓她不适合有孕,与其生一个病怏怏的孩子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还不如舍弃掉。
霖瑜注意到她发颤的指尖,道,“此事太子殿下适才让叶锋传了话,命霖某尽全力保住你的孩子,所以太子妃现下不必在做选择。”
“叶锋?什么时候?”盛清越一愣,先前她和皇甫宸一直在一块,叶锋不是也一直跟着皇甫宸的么?
霖瑜道,“就在你回来前一刻钟。”
盛清越唇线紧绷,眼中不经意闪过了一缕受伤。皇甫宸明知道她的身体不适合怀孕,为何还要强行留住她的孩子,难道他就不在意,她的生死么?
霖瑜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起身告辞离开。
他一走,衾儿便端着一碗保胎药走了进来,笑道,“小姐,药给您熬好了,您趁热喝。”
闻着近些日子一直在喝的保胎药苦涩的味道,盛清越只觉一股郁气积在胸口,叫她憋得分外难受。
“我不喝!拿走!”
衾儿顿住,不明所以道,“小姐,殿下交待了说您身子不好,这药必须一日都不能断的。”
盛清越听得更为恼火,反手打掉她手中药碗,“都说了我不喝,不喝!”
衾儿吓得轻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烫着了没有?”盛清越一怔,见褐色药汁几乎大半都洒在了衾儿手上,面上泛起自责。
“奴婢没事。”衾儿摇头,保胎药她都是放到适合入口的温度才给盛清越端来,所以并不烫人。
盛清越不信,直到衾儿洗净双手没见着烫伤她才放心。她方才紧张没去想皇甫宸为何非要留下这个孩子,现在一松懈,满脑子的杂乱念头几乎快把她淹没。
而诸多想法最后汇聚在一块,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在皇甫宸眼里,她的命,还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
她可以自己选择牺牲生命去换一个孩子,但是除她以外的人为何要替她做出这个选择?
“小姐,您怎么了?”衾儿见她一直呆呆的不说话,心中有些担忧。去了乾清宫回来,小姐就有些怪怪的,难道是皇上知道近日盛传的流言,所以指责了小姐?
衾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太子孝顺,眼看着侧妃就快入宫了,这档口小姐让皇上不喜,怕是太子他也会……
盛清越嗓音低落,“我没事,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衾儿见状愈发觉得自己想对了,神色更加的担忧。
另一边。
“殿下,这是凤国睿王到京城这几日的行程,您看一下。”柳放递出一本折子,由叶锋交给了皇甫宸。
不久后皇甫宸便要设宴款待睿王,当下便拿起折子看了起来。
没多久他抬起头,“确定你的人一整天都跟着他?”
柳放点头,表情有些古怪,“是,那睿王常去的地方便是秦楼楚馆,另外便是茶楼。微臣听闻睿王方入京五日,在京城里就有好几个相好,还真是……”
皇甫宸瞥了他一眼,将折子仍在一边,柳放见状连忙闭了嘴。
“孤听闻凤国皇帝多年无子,怎么这么快冒出来一个王爷?”皇甫宸手指在桌上轻点,面露沉吟。三国并立,虽然现在还各自安好,但保不准哪日就会再次交战。
柳放拱手,“殿下有所不知,微臣近日来查到那入睿王原本是一江湖人士,一年多以前才查明是凤国皇帝遗留在民间的血脉。因是独子,凤国皇帝对他颇为宠爱,一回宫便封了睿王。虽为睿王,但他也是凤国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皇甫宸手指急促的点了两下,点头道,“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柳放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殿下,太子妃的事……”
皇甫宸神情不变,眸光却冷了几分,“孤已经命令文丞相去洗刷太子妃的谣言,你不必再说。”
“是。”柳放心里咋舌道,那文桦就是一头死犟驴,明明知道太子要生气还非要去做。
暮色四沉,一辆马车一路泠泠作响,最终驶到皇宫门口方才停了下来。
勋齐捞起珠帘,恭谨道,“王爷,元国皇宫到了。”
马车内响起男女嬉笑声,足足过了好一阵,睿王方才有些衣衫凌乱的露出面容,怀中还揽着一名姿容妩媚,衣着单薄的女子。
勋齐目不斜视,见他出来便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