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视线犹如针扎,盛清越鼻尖冒汗,佯装淡定道,“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皇甫宸闻言怒极反笑,盛清越避开他的眸光,解释道,“其实若不是殿下说妾身有孕,妾身竟也不知呢。怎会说出留不留孩子的梦话?”
她顿了顿,神情坦然的偏过头去问皇甫宸,“殿下,妾身是真的有孕了么?”
皇甫宸险些被她气了个仰倒,失手将茶盏摔在了地上。
盛清越误以为他要发火,连忙见好就收仿若一个木头人立在一旁。只是秋夜寒凉,她冻得缩了缩脖子。
皇甫宸看着她有些发红的鼻尖,有心想好生教训她一顿,这会又奇异的狠不下心。
就在这时,衾儿在屏风后低声道,“殿下,太子妃,需要奴婢进来收拾吗?”
早在方才,她便听见里面似乎传来吵架的声音,急着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连忙就趁机插了句嘴。
皇甫宸闻言怒气稍敛,叫她另准备了两床干净的被褥,随即又道,“太子妃身体不适,你去太医院把秦太医叫过来。”
衾儿欣喜的点头,忙不迭去了。
皇甫宸看了眼缩在被褥里装听不见的盛清越,冷声道,“秦太医待会就来,给你把脉后你就清楚自己是否有孕了。”
“……是,殿下。”盛清越干干一笑,脸朝着床里侧。
皇甫宸眉蹙了一下,低声问,“怀上孤的孩子,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
盛清越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对于仇人能够做到凡事果敢,可亲近的人少之又少,她反而会因为珍惜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两世以来,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其实心里隐约是有些高兴的。
可霖瑜之前早就明言告诉过她,倘若怀孕,她极有可能落得个母子俱亡的下场。
盛清卿还逍遥法外,她不能放着她的仇不去报。
久久未等到回答,皇甫宸眼中的光逐渐熄灭,他不含情绪的望着盛清越的背影,即使她不情愿,他也会逼着她把孩子生下来。
秦太医被请了过来,他一入如殿内便见着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太子,颤声起了安方才给太子妃把脉。
不多时,秦太医脸上的胡子兴奋的一抖一抖,笑着跟皇甫宸道喜,“殿下大喜啊,微臣给太子妃把脉,发现太子妃已经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
皇甫宸面色平静,一月有余跟他所料想的时间差不多多少,自那次以后,盛清越便不让他近她的身。现在想来,是不是从那会开始,她就已经计划着离开了?
他面色沉了沉,例行赏了礼给秦太医,又让他开了保胎药便打发他离去。
秦太医怔了怔,一边走一边琢磨,太子妃有孕是天大的喜事,怎么看起来东宫的两个主子都不怎么高兴地样子?
“孤今晚上歇在书房,最近这些时日孤要忙碌,你便自行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若是偶感不适……”说到这里,皇甫宸冷冷一哼,落下一个威胁性十足的眼神便大步离开。
小姐才刚传出了有孕的消息,殿下不陪着她反而宿在书房?
“小姐。”衾儿担忧的看过来,宽慰道,“殿下定然是因为白日的事情在烦心,等他忙完了,定会好生陪伴您的。”
盛清越低头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你也先退下吧休息吧。”
衾儿眼神更为担忧,踌躇半晌方才退下。
她临走前吹灭了屋内的灯光,只余下一盏照亮,殿内暗的还不如外边的月色明亮。
在一片昏暗中,床榻上传出辗转反榻的响动,直至深夜也未曾停歇。
太子妃有孕一事,在翌日一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不仅皇后在盛清越早晨请安时免了她往后的请安,连元昭帝都赐下了不少赏赐,连带着连她的哥哥都被嘉奖一番,赐了一间宅子下去。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盛清越呆了呆,暗中琢磨是不是皇甫宸故意派人把这个消息传给她,以她哥哥做威胁叫她不要动歪心思?
不过她没来得及想多久,就接连不断有人来报何人前来求见。
盛清越最烦这些,只接待了几个素日里亲近些的。即便如此,等她闲下来,也是两日后了。
而这时,已经到了大元朝的最重要的节日——重阳节。
因为元昭帝是在这一日夺下皇位,所以每一年都会大办。
晚上要参加宫宴,衾儿拿了身碧色素绒绣花袄裙,对着盛清越道,“小姐,今日您就穿这身衣裳吧?这是内务府新制了给您送来的。”
盛清越瞥了眼过去,挑剔摇头,“我不喜欢绿色,你给我选身红色的。”
她平日里最喜欢艳丽的颜色,连着装打扮也是往明艳的衣裳靠拢。
衾儿笑容一苦,劝道,“您的秋装就这件最暖和,而且奴婢觉得,这套衣裳跟您的碧玺簪很般配。”
说罢,她放下衣裳,改拿了那支碧玺簪在手上。
盛清越怔了怔,蓦地回忆起那簪子似乎是皇甫宸某次送她的。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唇,想到晚上有可能会见到皇甫宸,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点头,“行吧,就这身。”
“是,小姐。”衾儿松了口气,自那晚小姐和太子吵架之后,太子便有两日未曾回宫。虽然中间有着公务在忙,可在忙休息的时间总有的,可太子却一次都未回来。
希望今晚上太子见着小姐这身打扮,能够想起往日情谊,从而和小姐和好吧?
衾儿一边暗忖一边手脚利落的伺候着盛清越换完衣裳,临了她还应景的给盛清越化了个素净的梅花妆。
盛清越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将花钿的颜色涂得艳了些。
“臣女见过太子妃。”盛清越方走到御花园,便远远见着一人疾步走来冲她行了一礼。
她原本并未在意,只叫了声起方想转身欲走,就听身后传来低低的嗓音,“臣女听闻,太子妃似是已有了身孕?”
盛清越讶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觉拦路的女子有些眼熟,“你是丞相府文……”
“臣女名叫文静。”文静接话道,垂头看着太子妃足下穿着的镶着东珠的玉鞋。听闻太子对太子妃一见钟情,不过认识不久便让皇上给他们赐了婚。而在成亲前,太子妃不过是前丞相府的一个卑微的庶女,现在母家更是没了大的靠山。
可即便如此,太子也没对她冷淡几分,依旧称得上是椒房独宠。
“哦,是你啊。本宫赶着要去赴宴,就不多耽搁了。”盛清越淡淡点头,回忆起之前在丞相府撞见的那一幕。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原本那个趾高气昂的嫡女便因犯错再次被贬到了乡下,而庶女反倒养在了嫡母名下认作了亲女。
同样是丞相的女儿,盛清越忍不住拿自己同她比较了两下,旋即她微微摇头,自问做不到认林氏为亲母。
不过文丞相夫人不如林氏那般心狠手辣,这两者之间倒是不能相提并论。
想罢,她含笑摇头,缓步去到了宫宴上。
皇后见着她与文静一同前来,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问,“太子妃怎和静儿一同前来?”
不等盛清越答话,文静便先朝皇后福了一礼,笑道,“回禀皇后娘娘,是臣女适才在御花园巧遇了太子妃。”
皇后闻言颔首,将心底的担忧放下几分,她方才见着二人同来,第一想法便是以为盛清越不喜文静,故意去为难她去了。
皇后眸光闪了闪,现下太子妃有孕不能伺候太子,纳侧妃的事情倒是必须要提上章程了。
盛清越回到位子上坐下,她来得稍晚,等了没多久,便有太监尖声传报皇上和太子到了。
众人起身行礼,待到元昭帝宣布开宴,方才一一起身。
“今日是重阳佳节,朕甚是高兴,加上天鹰族的事情告一段落……”
盛清越听着上首元昭帝哈哈大笑的声音,瞥了眼身侧冷着脸的皇甫宸,主动搭话道,“天鹰族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皇甫宸神色一动,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日他叫人清查了山上的尸体,最多不过五千之数,而天鹰族招认的却是两万人。
他将此事禀明了元昭帝,得到的却是天鹰族说大话不必再查下去的吩咐。
而他却始终不这样认为,这两日也一直在查着剩下的人马究竟在何处的消息。
“殿下最近时常在忙碌,今日重阳节,应该不会宿在宫外了吧?”睥着男人冷淡的反应,盛清越蹙了蹙眉,又问道。
“今日不会。”
盛清越咳了声,厚着脸皮又问了凤阳山的事情。
皇甫宸道,“凤阳山最近没有任何动静。”
盛清越黛眉一挑,觉得有些奇怪,不提盛清卿耐不耐的寂寞,墨青应该不至于会在地道里待这么久吧?
二人交谈,也就未注意到暗中有人潜伏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夜色渐深,上首的元昭帝酒兴正酣,正当他迷蒙着眼睛看着场中间的歌舞,忽然就有一记冷箭朝着他的面门直直射来。
“父皇小心!”皇甫宸正好见着这一幕,情急之下直接掷出酒杯挡了一下箭支,下一瞬,那支箭便直直的插入到了元昭帝面前的案上。
看着那支箭翎还在不断颤动的箭支,皇甫宸心头跳了跳,若不是他挡了一下,怕是父皇便被这支冷箭射中了。
守在皇帝身边的御林军首领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举着剑扬声道,“有刺客,保护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