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季,火势迅速蔓延。
盛清越嗅着空气里的浓重的烟味,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小姐您怎么了?”衾儿见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连忙问道。
盛清越轻轻摇头,强行将欲呕的感觉压了下来。
她看了眼不远处,山脚下已经陆续有人冲了下来,只是点燃的火油里被加入了特制的药物,战斗力大打折扣,不一会儿便被早有准备的御林军尽皆斩杀。
“小姐,奴婢带您去避风处歇歇吧。”衾儿提议。
战场血腥,盛清越见她脸色发白,便点头应允下来。
衾儿松了口气,走到背风处,盛清越的目光朝凤阳山的方向看了去,这边那么大的动静,盛清卿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
她低头笑了两声,不知现在她心中会不会觉得有些恐慌?
战事一直从上午持续到傍晚,余下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皇甫宸抽空见了盛清越一面,见她与身边候着的小宫女都一样白着脸色,当即打发人要送她们回宫。
“等等!”盛清越连忙摆手拒绝,“妾身都待了这么久,怎么现在忽然舍了殿下离去?”
眼看着就要天黑,说不得凤阳山那边过一会就该有动静了,她可不想现在离开。
皇甫宸瞥了她一眼,仍是强硬的态度要她回宫。
盛清越有些微恼,眼看着二人就要争执起来,衾儿忙拉住了她的手,正要出言相劝,她就忽然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了?”盛清越拍了拍发愣的丫鬟,将手抽回来憋着气冲皇甫宸福了一礼,“既然殿下不愿意妾身待在您身边,那妾身就离开好了!”
说罢,她一转头,大跨步的朝着远去走。
“派人去跟着太子妃。”佳人恼怒离开,皇甫宸皱了皱眉,落下一句吩咐便快步朝另一边走去。
今日之行颇为顺利,但就是太顺利了,他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盛清越骑着马离开两里地,见着后方跟上来几名侍卫,知道是皇甫宸安排过来的,撇嘴嘟囔两声便不再回头看。
“小姐……”衾儿紧跟在盛清越身后,回过神连忙叫了一声。
她方才下意识的拽住盛清越手腕,习惯性的把了下脉,却把出了滑脉!
小姐这个时候有孕,想来皇后娘娘定会因此有所顾忌,不会那么快把侧妃迎进宫。
想到此,衾儿立即将这个喜讯告诉给了盛清越。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喜讯,却盛清越却仿若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她险些从马背上落了下来。
“小姐!”衾儿吓了一跳,驾马过去牵住了马绳。
盛清越醒过神,看了眼距离得远远地侍卫,心中估摸着他们应该是没听见呼吸方平缓了些。
她回忆起自己闻着浓烟味的反胃之举,将马绳从衾儿手中接了过来,故作淡定道,“此事还有些说不准,等明日我请了霖太医问问再说吧。”
衾儿笑着点头,虽她医术算不定精妙,可普通的女子有孕她自然能把得准准的。
盛清越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敷衍的勾起唇角,却觉得心中似有千斤重。
之前霖瑜告诉她可能有孕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侥幸,现在连衾儿都这般说,无疑是将她心中的怀疑狠狠打破。
此时她难得的有些无措,一双琉璃般的凤眸怔怔的看着愈来愈近的城门。
突如其来的一个孩子,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她练寒心诀,于自身来说不过是有些畏寒怕冷而已,可对她的孩子伤害却不止这一点半点……
霖瑜的话她还言犹在耳,盛清越拿不定主意,干脆逃避性的不再去想它。
京城门外,有早得到消息的人驾着一辆四驾马车等候,盛清越弃马上车,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外边依稀传来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什么人在外边?”
衾儿撩起帘子看了看,回道,“小姐,似乎是丞相府的人。”
丞相府?盛清越回忆起请安时皇后说的话,眼中闪过一缕不喜,摆手道,“我想早些回去歇息,快些回宫。”
“是。”
马车驶动起来,侍卫们拦着人不让接近,直等到马车走远放方才抽身跟了上去。
文静看着那辆马车顶上的一颗明珠,微微有些出神。上次太子妃到丞相府的时候,她曾偷偷听到嫡母跟别人提起,太子妃仪驾上的明珠是海外某个小部落献给皇上的,就是国库里也就只有那么几颗。
这时,她身边一个梳着丫鬟鬓的女子刻薄道,“小姐,太子妃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您在城门口等了这么久,只想见她一面她居然还不肯!”
“闭嘴!”文静收回视线,恬静的脸上有着几分难堪。她等在这里,不过是听父亲说太子今日似乎是出城办事,特意等在此看能不能遇见他。
丫鬟被她喝了一声,喃喃不敢再多言语。
文静扫了眼周围一脸艳羡的百姓,再次将目光投向马车离去的方向。等她成了太子侧妃,许是也有太子妃今日的风光吧?
却说盛清越回到东宫,打发人去请霖瑜却得知了霖太医已经闭门不再出太医院的消息。
她气得磨了磨牙,伸出手不信邪的让衾儿再次给她把脉。
其实早在她失踪那几日,霖瑜就已经来找过她,谁知那会她并不在。
“如何?”盛清越有些紧张的望着衾儿,“你把出什么来了?”
衾儿被她看得一怔,沉下心思观察她的脉象,半晌后她方开口道,“小姐,奴婢感觉您确实是有孕,若是您不信任奴婢,太医院的秦太医医术最好,奴婢再去把她给您请来看看吧?”
“不用!”盛清越断然拒绝,转而又察觉出自己的反应很不寻常,瞥了眼诧异的衾儿,勉强笑了笑,“我习惯了霖太医给我把脉,还是等他出了太医院再说吧。”
衾儿默然点头,心底却有几分疑惑。在霖太医来之前,小姐一直都是秦太医给请的平安脉,怎么才几个月就习惯霖太医了?
盛清越这会心绪烦乱,低头看着自己小腹,这么平的肚子,哪里会就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了?
她秀眉蹙了蹙,努力静下心思量。她已经有孕,那么这个孩子到底是留还是不留?
若是留,以她的身体,能真的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吗?
可倘若不留,她怕她又会后悔……
盛清越只觉遇到了一生中最大的难题,这个时候,她连盛清卿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一心纠结着到底留或是不留的问题。
等着皇甫宸处理完事情回来,就见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嘴里不停的嘟囔,似乎是在说着梦话的模样。
他眉梢动了动,叫退下人上前凝神细听。待得听清楚后,又见着盛清越以双手附在小腹的姿势睡觉,依稀间明悟了过来。
皇甫宸脸色瞬间阴沉的滴水,早在先前他就碰巧听见盛北安和霖瑜谈话,得知盛清越极有可能有了身孕。
为防万一,他并没有说出来,可现在听盛清越的梦话,明显是已经确定了,偏偏不准备告诉他,甚至连生下孩子似乎都要做艰难的选择!
他和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孩子是理所应当的,她为何还会纠结生或是不生的问题?
难不成她是真的准备离开他?若是他没有在凤阳山见到她,是不是此生就早不复相见?
每想深一层,男人的脸色就黑一度。
犹如针芒的视线让床榻上的人儿不安的动了动,片刻后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要醒来了。
盛清越隐约注意到身前站了一人,熟悉的身形没让她感觉到不安,只慵懒的往里面动了动,旋即闭着眼睛又要睡去。
皇甫宸脸色更沉,晦暗的眼眸中涌动着怒火,他上前掀开了盛清越盖了两床的被褥,怒道,“竟然醒过来了,就说说你方才到底在梦中念着什么!”
天色渐凉,没了被褥盛清越立马就冷得打了个激灵,刚要发怒便听见男人的话,她愤怒的神色一滞,摇头道,“什么梦话?妾身方才说梦话了吗?”
皇甫宸直接将被褥丢在了地上,瞥了眼她脸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又道,“太子妃,方才你说的话孤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孤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是你想主动告诉孤的?”
盛清越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看皇甫宸气成这样子,难道是她在梦中念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还不快说!”皇甫宸喝了句。
盛清越摸不准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试探道,“殿下,妾身在梦中是不是说不应该偷偷拿了东宫的银子逃跑?”
皇甫宸一顿,没说话只狠狠刮了她一眼。
盛清越默默垂首,不一会又冒出来句,“难不成是妾身说了故意把自己吃剩下的菜给你吃的事说了?”
她悄悄看了眼依旧不说话的男人,又接连试探了几句都未见着他点头,不禁暗暗蹙了下眉头,她难道是说了她可能有孕的事?
那皇甫宸也不该是这态度吧?
见她终于不再开口,皇甫宸喝了口凉茶冷静些许,沉声道,“你别想着糊弄孤,孤早就知道你有孕,要不然此次你离宫孤也不会轻描淡写就放过你。”
盛清越身形一震,暗道一句他果然是知道了。
皇甫宸瞟了她一眼,重重的茶盏掷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现在,还请太子妃好生给孤解释解释,你为何在梦中纠结孩子留或是不留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