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宸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要是他没有先行得到消息,只是凑巧撞见,盛清越是半点都不相信。
这件事她略略一想,就明白问题到底出在谁知道。
只是衾儿本来就是皇甫宸赐给她的丫鬟,给皇甫宸通风报信再正常不过。
盛清越呼吸急促几分,虽知如此,她到底是意难平。
而在今日过后,她待衾儿的态度便有意无意的疏远起来。
一下马车,她便注意到立在不远处颀长的身影。
盛清越目不斜视走了过去,福身道,“妾身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皇甫宸在马车里思来想去,觉得盛清越之前从未见过睿王,说不定只是一时好奇想去看看。而他又念及盛清越有孕又体弱,启唇正要说话,便听见了盛清越的话。
皇甫宸剑眉蓦地一皱,心头怒气再次冒出头,“身子不适就好生在宫里待着,别一心想着偷溜出宫去见外人。”
“是,妾身知道了。”盛清越僵硬的笑了笑,转身就走。
皇甫宸原本也是要回东宫,现下见着盛清越反应,在原地气了好一阵儿才跟上去。
这对大元朝第二尊贵的夫妻俱都冷着脸,一前一后的行走在宫道上。
有大胆的宫人偷偷抬起瞧了,等着二人走远,宫人们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太子殿下好像和太子妃吵架了!”
“可不,方才殿下的眼神真是恐怖。不过太子妃之前以死相逼他杀死百姓,也难怪现在殿下这种态度。”
……
宫里头原本被打消了些的风言风语再次冒出头,还未等传到盛清越耳朵里,皇后就先一步知了情。
她把盛清越叫来自己宫里,不咸不淡的警告道,“太子妃,你嫁给太子也有大半年了,有些话本宫说得多了你反而听不进去。但是今日里本宫倒是不得不跟你好好说说。”
盛清越缓缓喝了口茶,盯着茶盏上花纹瞧了会,方道,“母后有话直说便是。”
她语气说不上恭敬,皇后蹙了下眉头,沉声道,“太子妃,本宫不求你是个贤内助,但至少你也不能让自己身上的污名沾染上太子。”
盛清越有些纳闷,将茶盏搁到案上询问,“儿臣什么污名?”
她目光动了动,回忆起几天前齐敏慧来她宫里时似乎也隐晦提过几句。但她当时没有多问,现在皇后一提,她好奇又问道,“儿臣自问嫁给太子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成亲前,不知道母后说的是哪一件?”
皇后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心头一梗,用手指着她直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娘娘指的是您之前劝说殿下杀了百姓一事。”崔枝端了杯茶水给皇后,旋即冲着盛清越行了一礼。
“就是这事?”盛清越想了想,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中有些啼笑皆非,不管她说不说,难道最后不都是那个结局?
但凡有所叛乱,有哪个不是血流成河为下场?
皇后怒目而视,“当然是这事,那日晚上你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去城墙上捣什么乱?要不是你,现在朝堂上也不会有言官三天两头的上奏折指责太子纵妻行凶!”
这几日皇后跟元昭帝待在一起,某次元昭帝批改奏折时她不小心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的儿子最近竟然被一些下臣出言指责!
盛清越好笑,拿着木夹往茶盏里加了颗红枣,淡淡道,“母后您知道这事,就应当明白是儿臣替您的儿子担了好杀的罪名,您不应该好好感激儿臣吗?”
她目光戏谑,抬头望向皇后。
皇后被她看得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怒道,“你若是好生在宫里待着,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
那日宫中血案,皇宫里死了的尸体足足拉了好几板车出去。这种情况下,盛清越居然还能想着出宫痴缠太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皇后面容阴晴不定,最终视线落在盛清越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上,冷声道,“要不是你有孕,本宫一定罚你跪在佛祖面前好生忏悔!一句话没了上千条性命,你哪来那么狠得心!”
说到这她蓦地收了声,默念句佛,“从今日起,你便给本宫抄写佛经,日日都不能停,希望早日能洗刷清你身上的罪孽,也好为皇长孙积福!”
盛清越现下最讨厌别人故意拿她的孩子说事,她站起身假笑道,“母后所言甚是,儿臣这就回去抄写佛经。”
“站住!”皇后话还未说完,哪里会让她走。
盛清越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径直出了宫门,没一会,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皇后气怒交加,默默念了好几句佛方才止了面上怒气。
皇后阖眼暗忖,罢了罢了,终究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教不会说不听。
乾清宫。
“她真这么说?”元昭帝拧着双眉,他大病初愈,眼下一片青黑之色,脸上皱纹也多出好些,一派憔悴之相。
“是的,皇上。”暗卫点头。他心底有些疑惑,皇上叫他监视着皇后和太子妃作甚?
元昭帝瞄了他一眼,面前的人是新提拔上来的暗卫首领萧晏,原本的那个因为和太子走得过近,前段时间被他寻了个理由打压下去。
萧晏之前并未怎么与太子接触,元昭帝放了几分心,又问,“朕之前让你查太子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上,太子近几日都在清查前朝金库,大概今日里就能尽数充入国库。”
元昭帝敛目,淡淡道,“太子妃目无尊上,惹得皇后生气,等会以朕的名义给她点警告,免得在像今日这般目中无人。”
“是。”
东宫。
因着怀孕的缘故,盛清越练不了功,每日里的都只得看些杂书打发时间。
她正看到精彩之处,衾儿忽然小跑了进来,“小姐,涂公公来了!”
涂安达是元昭帝贴身的总管太监,他来多半是元昭帝有什么话要吩咐。
盛清越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的把书搁在一旁,“走吧,出去看看。”
涂安达见着她先是行了一礼,紧接着脸上笑容一淡,扬声道,“传皇上口谕,太子妃目无尊上,行为有失偏颇,今特赐女戒宫规各一本,望太子妃好生研习。”
盛清越看了眼涂安达身后,后边的两个小太监手上果然都各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她拧了拧眉,还没说什么,就听涂安达又道,“另太子妃行为失德,其身边宫人不知劝诫,令太子妃错上加错,着宫人各三十大板,以做小惩,如有下次再有违背,罪加一等。”
涂安达话音一落,旁边伺候的宫人尽皆吓得面色一白。
“涂公公,惩罚宫人就不必了吧?”盛清越忍不住反驳,“气怒母后是本宫不应该,与宫人有何干系?”
“太子妃说笑,”涂安达又恢复到笑眯眯的神情,“宫女太监的指责便是好生伺候各位主子,眼下虽是您犯了错,但他们不知劝诫,实属不应该啊。”
说完,他挥了挥手,“快把人带下去行刑!”
“是!”
“且慢!”盛清越出言阻拦,沉声道,“涂公公,本宫说了无需牵扯到旁人。”
她做事一向只求个问心无愧,眼下她的事牵扯到无辜之人身上,她总觉得不得劲。即使,这个旁人,只是身份低贱的宫女太监。
“太子妃,这话您只能留着给皇上回禀了,”涂安达心里有些犯糊涂,皇上看重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只惩罚了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太子妃不想着感激怎就该一直不依不饶?
想到此,他又行了一礼,“还望太子妃不要为难奴才,奴才也只是奉命办事。”
盛清越抬了抬眼皮,“本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这……”涂安达身后带来的慎刑司宫人愣了愣,小声道,“涂公公,太子妃不肯,咱们该怎么办啊?”总不能什么都没做成就回去给皇上复命吧?
涂安达心里也正恼着,元昭帝近日脾气怪异,若是没完成他的吩咐,他都讨不了好!
“行刑!”涂安达用力一挥手,尖声道。
“本宫在此,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我的面动手!”盛清越眼神环视一周,被她冰冷视线望着的人不约而同的瑟缩一下,悻悻住了手。
“太子妃!”责罚个宫人都几次三番受阻拦,涂安达皮笑肉不笑道,“罚他们是皇上的旨意,您阻拦着不让。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您担当的起么?”
盛清越正要说话,一道低沉夹杂着几分不虞的声音便从后方响起。
“怎么回事?”皇甫宸冷冷瞥了眼乱作一团的宫人,旋即视线又落在了场中正在对峙的盛清越和涂安达身上。
“拜见太子殿下。”在场众人全都跪下异口同声道。
盛清越见着他回来,眼中有着几分不欢喜。
皇甫宸剑眉不经意一皱,语气听不出情绪,“涂安达,你来东宫作甚?”
涂安达低声将事情禀明,“殿下,皇上罚伺候太子妃的宫人三十大板,太子妃拦着不让,您看该如何?”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皇甫宸,等待着他的回应。
若是殿下也与太子妃同一个口吻,他此次就只能无功而返了。
与此同时,盛清越目光也朝皇甫宸看了过去,她用眼神催促着对方。
似是接收到了她眼神的含义,皇甫宸神色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