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缘只来得及叫出两声,便被迅速拖了下去。
暖阁中泛着淡淡的血腥味,伺候的宫人莫不是脸色发白,小心谨慎地快速清洗着地面,唯恐触怒了正在盛怒中的太子妃。
福缘公公只是挣扎时不小心弄脏了地面,太子妃竟然就要一下子斩掉他的两只手!如此手段,震慑得宫人全部脊背发寒。
“啊!!!”忽地,窗外传出一连串不似人的惨叫声。
“桃脯怎么样了?”盛清越抿了口茶,看向刚走到门口的衾儿。处置了福缘,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慢慢消散。
衾儿连行了一礼,回道,“奴婢派了两个嬷嬷去守着她,相信她应该很快会恢复过来的。”
盛清越看她一眼,衾儿明白她的意思,又道,“她们都不是多嘴多舌之人,桃脯之事必不敢外传。”
盛清越点点头,面露担忧,遇到了这些事,也不知日后桃脯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
“太子妃,皇后娘娘到了。”正沉思间,有宫人迅速从外进来,朝着盛清越禀告。
盛清越眉蹙了一下,“母后怎么来了?”皇后亲临,她作为太子妃必须去迎接,盛清越撇了撇嘴,将手递给衾儿开口道,“走!”
衾儿扶着她应是。
殿外,皇后听着从里边不断传出的惨叫声,脸色铁青,“这个混账,本宫安排进东宫的宋嬷嬷被她赶出宫去,现在竟然连福缘都不放过!”
柳慎娅刚走过来,听到皇后的怒斥声她柳眉一挑,有缕笑意在她眼中一闪而逝,对着皇后行礼道,“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垂首,见是她强压着怒气问,“柳侧妃,你可知太子妃为何要对福缘用刑?”
“妾身不知,”柳慎娅微微摇头,见皇后眼中有一抹失望,她装作回忆了会,似是无意道,“不过太子妃姐姐往常似乎也不喜福缘公公,张嬷嬷等人,想来应是福缘公公触犯了宫规吧。”
福缘,张嬷嬷都是皇后在宋嬷嬷走后另外派来的!
皇后怒意更甚,再没看柳慎娅一眼,挥袖便入了蓬莱殿。
“儿臣见过母后。”盛清越刚走到正殿便见着皇后身影,见她来势汹汹,盛清越眉头跳了跳,忙福了一礼。
“姐姐好。”站在皇后身后的柳慎娅也对着她福了一礼,眼中有着隐约可见的幸灾乐祸。
盛清越瞥她一眼,神色不虞,方才她来想着皇后怎么这么快得了消息,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啊!
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阴沉道,“福缘呢?”
盛清越眉头一皱,恭谨道,“母后,福缘犯了错,儿臣方派人惩治了他。”
皇后冷笑,怒问,“惩治?宫人犯错自有慎刑司代劳,你堂堂太子妃,福缘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让你自贬身份对他用刑?”
盛清越顿了顿,脑海里晃过桃脯衣衫不整的模样,私心里,她是不愿意桃脯的事被他人知晓。焉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即使桃脯是无辜受害,在外人嘴里也必然是不堪的形象。
皇后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盛清越想了想,回道,“回禀母后,福缘是偷盗了儿臣的首饰盒,被儿臣的宫女抓住,所以……”
“放肆!”盛清越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后冷声打断,“福缘在本宫身边伺候多年,一直尽心尽责,何尝做出过鸡鸣狗盗之事?”
盛清越神色不变,“知人知面不知心,福缘确实犯下了大错。”
“你!”听着她巧言辩解,皇后怒意勃发,伸出手就要朝盛清越脸上打去。
“啊!”见到这一幕,有宫人发出紧张的轻叫声。
柳慎娅眼眸发亮,打吧打吧,最好用力一点,这样盛清越才会反击!
盛清越蹙眉,纠结片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即使没了内力她也能轻而易举的避开皇后的动作,可如果能够用一巴掌就化解皇后的怒气,也算了了一桩麻烦。
眨眼间,皇后的掌风便呼啸而至,盛清越下意识正要闭眼,皇后的手却蓦地停了下来。
盛清越惊讶的看过去,却见皇后胸口起伏,慈和端庄的容颜上泛着青色,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本宫先暂且放过你,崔枝,你去将福缘带过来问话。”
“是。”
见着皇后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肚子上,盛清越有些啼笑皆非。
皇后敏锐,知道盛清越明了自己为何罢手,却也并不多说,只冷笑一声。她眯眼想道,虽然盛清越肚子里极有可能是个女胎,可到底是太子的子嗣,若是她一巴掌下去盛清越佯装动了胎气,岂不是有理也成了没理?
柳慎娅失望的垂下眼睑,看来皇后还真是在意子嗣,如此生气都能强行忍下来。她眸光微闪,之前她得到的消息应该尽快传出去了!
殿中一时寂静,但不过一会,浑身鲜血断了两臂的福缘被带入殿中,血腥的一幕足以刺激着人头皮发麻。
剧烈的疼痛已经让福缘陷入半昏迷状,口中低低的呻-吟着,虽然断臂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药粉,但仍有血水滴滴落下。
“这……这……”皇后惊愕的睁大眼睛,又是震惊又是愤怒,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盛清越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分外不喜刺鼻的血腥气,拿着染了熏香的手帕挡在唇边。
众人惊悚间,一道诧异的嗓音传出,“福缘公公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子妃姐姐竟然派人斩了他的双手,这也太惨了!”
柳慎娅见到福缘的惨状同样有些惊悚,但她心思如电,连开口道,美眸闪烁的望着盛清越,却不敢对上她的双眼。
她是主子,处置下人她熟悉得很。可是她在高高在上的贵女,寻常都是一句话吩咐了事,哪会看到什么令人害怕的场面?
“是挺惨的,看着都疼。”一个吓傻了的小宫女喃喃出声。
听着这些议论声,皇后呼吸急促,反手一巴掌甩过去,同时怒吼,“孽畜,竟然下这般狠手,你都不知道为你腹中的孩子积德么?!”
盛清越生受了一巴掌,抿去唇边的血腥味,笑道,“母后难道忘了,宫规上写明了偷盗宫中财物者,严重者甚至可可以当场处死,儿臣只是斩了他两只手,您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太子妃!”皇后胸口生疼,福缘能一样么,他不是普通的宫人,是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
“娘娘……”半昏迷状的福缘眼帘动了动,目光触及皇后他神色一喜,紧接着注意到盛清越,顿时吓得瑟瑟发抖,牵扯到伤口发出嘶哑的惨叫声。
皇后沉痛的看着他,“福缘,太子妃说你偷盗她宫中财物,本宫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犯下了如此大错?”
话落,皇后再也忍不住,连忙避开了视线。
太子妃竟然没说出他玷污桃脯之事?福缘怔了一瞬,继而面上涌出狂喜。听闻太子妃护短的很,此举定然是为了维护那个贱女人。
投鼠忌器,太子妃不敢实话实说,他又有皇后维护,性命一定能够保下。
断臂一直疼着,福缘面目扭曲,手臂断了,但能够活着就是好事。这些年来,他存下不少金银,即使出宫也能过上好日子。
福缘思绪一收,连哭道,“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刚刚自己的扈房里小睡,就有人二话不说的拉着奴才走。到了蓬莱殿,太子妃只问了奴才一句你是否知罪,别的啥也不说,假借奴才弄脏了地板的理由,便命人斩去了奴才双手!奴才真的冤枉啊!”
他话音一落,多数人都有些许的震惊。
柳慎娅见状捂唇惊讶,“天啊,弄脏了地板就没了双手?姐姐何等仁慈,福缘公公,你莫不是在说谎吧?”
“奴才敢对天发誓,绝无半分虚言!”福缘尖叫,期待的看向皇后,求道,“娘娘,奴才成了废人,注定不能再在您身边伺候。只求娘娘您看在奴才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替奴才洗刷身上的冤屈。”
皇后阖了阖眼,左手上的佛珠快速转个不停,显然心中也极为的不平静,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有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太子妃,你还有何话说?”
盛清越扫了眼地上的福缘,心中掠上几分杀意。这个该死的太监,玷污了桃脯不以死谢罪,竟然还敢狡辩!
“太子妃,本宫在问你话,是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就无端对无辜的宫人动用私刑?”皇后逼问。
“儿臣只是处置犯了错的宫人,谈何为了一己私欲动用私刑?”盛清越反驳道,说话时,她眼神一直落在福缘身上,若是她武功还在,现在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他!
福缘似是察觉到危险,连道,“娘娘,您要为奴才做主啊!”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狡辩!”皇后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双眸审视着盛清越。
触及后者冷静的眼神,皇后心头泛寒,转瞬间下了个结论,此人心太狠,绝不能让她继续待在太子身边,必须尽快赶走!
“儿臣不是狡辩,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盛清越不慌不忙道,福缘胆敢对桃脯下手,谁能说他不是犯了死罪?
皇后阖了阖眼,面上忽地没了方才蓬勃的怒气,她朝身后摆了摆手,“来人,传本宫懿旨,太子妃偶感不适,从即日起搬出皇宫,迁至京郊明心庵,雪落风寒,非急事不可擅自踏离庵堂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