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女子,自小修习女则女诫,盛清越已经甚少见到如萧莺这般有个性的了。
此时她听到萧莺说出誓不为妾的话语,面上笑容不由自主扩大。既然萧莺不为妾,那定然不会再有嫁给皇甫宸的念头。
不过,盛清越心底还存着些许疑惑,萧莺是真心这么想,还是故意这般说来打消她的警惕心?
萧莺愣愣的看着盛清越,“太子妃,您……”
她垂头看了眼盛清越落在她手臂上的,勉强一笑道,“民女所说句句发自内心,还望太子妃能帮帮民女。”
暖阁中响起炭火细微的噼啪声,盛清越淡淡道,“你希望本宫如何帮你?”
萧莺闻言神色惊喜,而盛清越则是神情不变,看向萧莺的眼底有着几分打量。
萧莺正激动着,猛地触及到盛清越目光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她握了握手掌,嗓音微微干涩,“皇后娘娘的心意,恐怕也只有太子妃您能够违背。民女所求不多,只求能安安稳稳的离开皇宫即可。”
盛清越曼声一笑,“听你的意思,是要本宫违背母后的心意,直接将你送出宫去?”
萧莺连道,目光期待的看过去,“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太……”
“萧莺,你好大的胆子!”盛清越笑着笑着忽然神情一冷,沉声喝道,
萧莺怔住,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似是在疑惑盛清越为何变脸如此之快。
盛清越回她一枚冷笑,凤眸微眯,“萧莺,你今日故意来求见本宫,为的就是让本宫违背母后心意,被全天下人指责不孝么?”
方才盛清越已经在话里点出若是直接送萧莺出宫,必然是违背皇后心意,可是萧莺却只是注意到了自己能够出宫一事,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盛清越不算了解皇后,但是对立这般久也有几分了解?皇后是一国之母,岂会听她一个太子妃的话?
更何况她要是偷偷送萧莺出去,不提皇后是否还会接回来,光是应付皇后指责就足够她消耗甚多精力。
萧莺嘴唇颤了颤,“民……民女绝无此意,太子妃,民女想离宫的事是真心的,您……”
她语气又多了几分颤音,抿唇顿了一会道,“是民女想岔了,皇后娘娘是您的婆母,您若是做出有违她心意的事情,势必会让娘娘愈发不喜。”
光是几句话的功夫,萧莺的眼角已是泛着薄红。
盛清越皱了皱眉,耳边还回想着萧莺信誓旦旦说出誓不为妾的话语,须臾,她冷声质问,“既然你知道,为何还来求见本宫?”
萧莺惨然一笑,“是民女错了,太子妃,您就当民女今日未曾来过吧,告辞。”
说罢,她垂下头伸手用力抹了下眼角,踉踉跄跄起身朝外走去。
“你……”盛清越顿住,看着她的背影,萧莺今日这作态她是真的有些摸不准了?
就算她是真的想要离宫,她拒绝帮她对她的打击就这么大么?
“太子妃,奴婢见着萧姑娘已经往栖凤宫走了。”衾儿走进来,朝盛清越屈了屈膝。
盛清越揉了揉眉心,嗯了声阖眼不语。蓦地,她脑海里忽地灵光一闪,开口道,“衾儿,你可知母后待萧莺如何?”
难不成是皇后对萧莺不好?
衾儿回道,“皇后娘娘待萧姑娘很好,为了萧姑娘进宫,衣裳首饰都是内务府提前半月特意备下的。”
盛清越撩了撩眼皮,低声说了句还真是有心。既然这样,那看来萧莺说的誓不为妾的话应该有几分真。
衾儿看了她一眼,疑惑问,“太子妃,可是方才萧姑娘对您说了什么?”
盛清越一顿,摇头道,“也没什么,你再去打听些关于萧莺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是。”
盛清越手指轻叩着桌面,若是萧莺是真的想离宫,她未尝不愿意想要帮她。只是这个基础是建立在萧莺说的是真话的情况下!
两刻钟后,衾儿带来消息回禀了盛清越,“太子妃,奴婢打听到皇后娘娘很喜欢萧姑娘抚琴,每日必会听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而萧姑娘入宫不过几日,且除开陪伴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时间,余下的都是待在自己的雅致殿中,倒是不曾听闻有什么其他消息。”
衾儿语气顿了顿,又道,“对了,今日敏慧县主似乎来拜访过萧姑娘。”
“敏慧?”
“是的。”衾儿点头。
盛清越面露疑惑,敏慧难得进宫一次,为何不曾叫下人递消息给她?
而敏慧今日刚进了宫,后脚萧莺就过来找了她,这中间又有没有什么联系?
扣着桌面的手指停下,盛清越摇头不再深想,齐敏慧是她重生以来的交好的朋友,她不愿意将其联想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上来。
盛清越叹了口气,问道,“桃脯呢?叫她去崇儿那一趟,看看霖太医给他诊治得如何了?”
“桃脯?”衾儿摇头失笑,“那丫头不知跑哪里去了,奴婢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她,不如就由奴婢去十一皇子那吧?”
“桃脯怎么还会偷懒?”盛清越面带笑意的摇头。
衾儿也是笑,心底却是有些羡慕盛清越对桃脯的宽容,一个奴婢,平时无故偷奸耍滑,按照规矩是要吃板子的,太子妃却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未曾有。
她正想着,就见对面盛清越的脸色蓦地变了变。
衾儿心中打了一突,难不成是她想岔了,太子妃是准备惩罚桃脯?
盛清越语气焦急,“速速派人去寻桃脯,把她带回来见我!”
衾儿眼眸一缩,恭谨垂头应了声是。
而此时,盛清越正是满心焦急,桃脯虽然年纪小,但在她身边伺候着却是一次都未曾偷过懒,哪里会无故消失不见?
——
另一头,皇甫宸刚刚从刑部大门出来。
年轻男子身材颀长,气场强大,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主子。”叶锋紧跟在皇甫宸身后。
皇甫宸目光一扫,视线忽地停顿在墙角处,平淡无波的神情总算泛起几分波澜。
叶锋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那方向正有一人,忙自行打断了话头。
“哈哈……”伴着一声朗笑,云霄大步走了过来,朝着皇甫宸道,“太子兄,你我许久不见,今日总算是碰巧撞见了!”
皇甫宸神色不改,心底却是有些惊疑。睿王喜四处游历,但凤国皇帝对他甚为看重,不应该会任由睿王在他国滞留许久。
且皇甫宸得到消息,睿王今年的年节都是在京城过的。
堂堂凤国王爷,能有什么理由让他长期的待在一个地方?
皇甫宸黑眸沉了沉,朝云霄点点头,“睿王兄。”
云霄大笑道,“太子兄,多日不见,走走,咱们去醉仙楼喝点好酒聚聚。”
说罢,他手一伸就欲搭在皇甫宸肩膀上。
皇甫宸不喜和人接触,拧着眉头避开。
云霄看了眼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眉头挑了挑,依旧笑笑道,“怎么?太子兄不乐意给本王这个面子?”
皇甫宸扬了扬唇,轻轻摇头,“不是孤不想给睿王兄面子,只是公务缠身,今日怕是不得行了。”
云霄目光微深,扫了眼天边火红色的晚霞,“那还真是不巧。”
“改日,孤定当宴请睿王兄不醉不归。”皇甫宸朝云霄拱了拱手,语落便踱步离去。
“还请主子恕罪,属下一炷香前是候在刑部大门外,那时睿王爷还并未出现。”走到无人的角落,叶锋开口道。
皇甫宸皱了皱眉,“先回宫,将霍铭的事禀告给父皇,至于睿王……”
皇甫宸眼中涌现出浓重的不虞,睿王第一次见他便当面问了他小师妹的下落。
他来京城滞留这般久,恐怕是对盛清越……
另一头,见着皇甫宸的身影逐渐远去,云霄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散。
“王爷,你跟元国太子谈好了?”勋齐无声走了过来,他方才站在小巷中,并没能听见二人谈话的内容。
谈话?话都没能说两句人就走了!
云霄脸色一黑,阴沉的看了他一眼,“元国太子何等人物,他的时间贵如千金,怎么会因为本王逗留?”
云霄神情阴沉的好似快要下雨,他不过是想多问问小师妹的事情,皇甫宸却竟然连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一想到盛清越,云霄面色不由一滞。
“王爷,既然元国太子不愿与您过多接触,你何必用热脸去贴他的冷脸?”勋齐不解道。
云霄扫了眼榆木似得暗卫,“本王自有想法。”
“是。”勋齐应一声。
云霄微叹了口气,皇甫宸不给面子,元国皇宫他不能闯,看来去见小师妹的念头又得打消了。
他摇摇头,负手朝街角走去,勋齐见状连跟了上去。
在无人注意的暗处,正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两人。此人全身笼罩在一袭黑纱之中,整个人透出几分阴郁的气息。
云霄和勋齐在前面走着,那黑纱人便在后方不远不近的跟着。
云霄两人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时竟然似丝毫未曾发现有人尾随。
直到步入驿馆附近,黑纱人方才迅速闪身进了一条小巷,再不见丝毫动静。
如同后背上长了眼睛,走在前方的云霄蓦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黑纱人消失的方向,薄唇轻启道,“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来跟踪本王!”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