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殿中,盛清越让人送走念念不舍想要留下来的皇甫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太子妃,热水给您备好了。”
刚要过去,蓦地,一连串的砰砰响声从远处传来。
“看,外边有烟花!”桃脯望着窗户兴奋道。
盛清越循声看去,就见窗外灰暗的天空被无数绚烂的光点照亮,恍如白昼。
宫中有除夕夜放烟花的传统,但烟花产量极低,她当年又不得宠,自然甚少得见。
她不禁驻留在原地,含笑的望着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夜空上绽放。
另一头,刚走到东宫门口的皇甫崇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头顶。
“谁在那里?”冷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宫人忙朝出声处看去,看清来人忙行了一礼,“叶大人。”
叶锋扫视一眼,朝身边的皇甫宸回禀道,“主子,是十一皇子。”
心中暗暗惊奇,十一皇子不是早在守岁时就借故离开了么,怎么这会儿出现在他们东宫地界上?
皇甫宸将视线落在皇甫崇身上披着的一件雪色大氅上,神色略显得有些阴沉。
这件大氅是经他的手从库房里挑选给盛清越的,皇甫宸哪里会认不出?可是现在这条大氅居然披在了十一身上!
皇甫宸心中怒火汹涌,冷声问,“十一,你怎么在这?”
“见过太子皇兄,”皇甫崇耳朵动了动,估摸着方向行了一礼,小声道,“臣弟从乾清宫离开,见着东宫灯火通明,便来见了皇嫂一面。”
皇甫宸深深看了他一眼,“天色不早,十一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是,臣弟这便告辞。”皇甫崇应了一声,由着内侍搀扶着他朝远处走去。
说罢他调转身形,搀扶着内侍的手朝雪地里走去。
皇甫宸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眼眸微深,对于这个皇弟,皇甫宸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不喜。现在皇甫崇深夜还逗留在东宫,无疑是让他的不喜加重。
十一从乾清宫离开已经足足一个半时辰,且他回自己宫殿与东宫并不是同一条路,哪里会注意到东宫灯火通明?
皇甫宸想得透彻,眸光变得更冷。
“皇子,奴才看太子方才似乎是有些不高兴。是不是……”扶着皇甫崇的太监犹豫良久,忍不住说道。
他看了眼皇甫崇,想说是不是他滞留在东宫太久,惹得太子生气了。
皇甫崇面色不变,宽慰道,“许是乾清宫发生了什么事,皇兄心情不好吧。”
“您说得对,是奴才想多了。”太监松了口气,不再多说。
听着靴子踩在雪堆上的咯吱声,皇甫崇一笑,他才不在乎太子皇兄高兴不高兴,只好他自己高兴和皇嫂高兴就好。
宫门口,琉王怒气冲冲的上了王府马车,双眸迸发出极为恶毒的光芒。
可恶!
该死的,就因为他的生母卑贱,所以就有那么多人无视他!
连现在他封王,皇甫宸还是说走就走,丁点都不给他面子!
琉王恶狠狠的咒骂,该死,这些人都该死!
“王爷。”娇柔的女子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苏婉儿倒下一杯茶水,一边递给琉王一边观察着他难看的神色,原本想问她请封王妃的话到了嘴边就换成一句,“王爷,您先不要着急,喝口茶润润嗓子。”
琉王啪的一下打掉茶盏,外边是数九寒冬,温热的茶水瞬间冰凉。
苏婉儿冷得一哆嗦,手上却是悄然抚在琉王的背部,“王爷息怒,您消消气。”
琉王递了她一眼,苏婉儿姿色算不上中等,可她身上浑然天成的温柔大方的气质给她加了不少分。
美人做小伏低,琉王即使有再大的火气也降下去几分。可旋即他一想到他今晚受得耻辱全跟苏婉儿有关系,登时看她不顺眼起来。
“滚开,让本王一个人静静!”说着,琉王拂开苏婉儿的手,一脸阴沉的倒在车壁上。
苏婉儿吃痛,隐忍的没有作声。她一没过人的家世,二没脱俗的容貌,能有今日全靠一个忍字!
苏婉儿偷瞧着琉王愤怒的神色,心中暗暗着恼,难不成皇帝拒绝她请封王妃,还因此苛责了琉王?
想到此,她不禁在心里咒骂起皇帝来,老不休的,她爹救了琉王,凭什么做不得琉王妃?
“你请封王妃的事成了。”琉王靠在车壁上冷静片刻,开口道。
苏婉儿先是一怔,旋即狂喜,“多……多谢王爷。”她美眸一红,朝琉王道,“妾身能有今日,全靠王爷怜惜,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回报王爷。”
琉王知恩图报的态度很是满意,“你能有这份心便好。”
“妾身能得王爷垂怜,就已是三生有幸的事,如今成了王妃,妾身必定会……”
“行了,”琉王不耐烦的摆手,问,“先前本王吩咐你的事情可是有眉目了?”
他吩咐苏婉儿的自然就是让她和盛清越交好。
皇甫宸行事滴水不露,他从明面上找不到他的破绽,就只能从对方后宅中唯一受宠的女子身上着手。
琉王眉梢一动,说起来,那盛清越还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连太子都对其动心……
琉王不禁幻想起来,他事成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赐死太子,可是那样的美人,直接死了似乎有些可惜。
而苏婉儿回想起盛清越对她颇为冷淡的态度,笑容当场僵在了脸上,“妾身愚钝,暂时还未讨得太子妃欢心。”
琉王皱了皱眉,薄怒道,“你用点心,有了盛清越这枚棋子,还怕打不垮太子么?”
“是,妾身知道了。”苏婉儿忙点头道。
琉王嗯一声,不说话了。
苏婉儿温顺的垂下头,表情却有些扭曲。接近盛清越,也是那人交给她的任务。
若是成功,她就能得到对方手中的促孕圣药。
有了那药,她一定能很快怀上琉王的孩子,她的地位也就彻底地稳固了!
浑然不知别人在她主意的盛清越一夜安眠,她醒来后先是按照宫中惯例赏赐了宫人,紧接着便是用膳,散步。
直围着亭子绕了两圈,她方察觉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神色有些不对。
从昨晚上起,男人似乎就一直沉着张脸。虽然皇甫宸一贯冷脸,但相处多时,盛清越已经能从对方瘠薄的神情中分辨出对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就像现在,男人嘴角微微下垂,黑眸深得好似含着重重乌云,但是又没什么明显的发怒举动。
盛清越明悟过来,知道他这是在生闷气了。
她有些忍俊不禁,走到亭子里坐下。位置上铺着厚厚的暖绒垫,并不会让人觉得冷。只是盛清越毕竟月份大了,动作间显得有些艰难。
皇甫宸下意识的伸出手在一旁拦着,以免她摔倒。
“殿下,你心里是不是藏了事?”盛清越反手握住他的手,笑着问。
男人的手即使在冬天也极为暖和,盛清越眼睛一亮,直接将两只冰凉的小手塞了过去。
皇甫宸皱了下眉,别过头去,“没有。”
盛清越嘿嘿一笑,“皇甫宸,你知不知道你说谎时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皇甫宸转过头,目光深邃道,“是么,孤怎么不知道?你想多了。”
皇甫宸心中一阵不舒坦,难不成要他问为何要把他亲自挑选的大氅送给十一么?
和亲弟弟争宠,他自问还做不到。
看着男人紧绷的嘴角,盛清越笑容扩大,正想好好戏弄几句,她脸色忽地一变,抚着肚子神色一阵扭曲。
“怎么了?”皇甫宸面色跟着一变,正想叫人传太医就被人拦下。
“我没事,刚刚好像被踢了一脚。”盛清越指着自己的肚子。
“踢?”皇甫宸神色古怪。
“恩!”盛清越重重点头,以前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动,但是都是极为轻微的动作,而刚刚那一下,就像有人在她的肚子里狠狠踢了一脚,以她的承受力差点忍不住叫出声。
她回忆着方才的痛感,恼道,“这孩子肯定像你,一点都不听话!”
皇甫宸嘴角一抽,“像你才对。”盛清越才是最不听话的,之前还有过逃跑出宫的劣行。
一想到此,皇甫宸手心微紧,若是盛清越再想逃……
皇甫宸迅速否定这个念头,见着又开始下雪扶着盛清越往殿中走。
雪地里,两人相互依偎,神色冷峻的男人仔细的撑着雨伞,似是不欲让一朵雪花沾到女子身上。
隔着假山,柳慎娅望着这一幕心中不忿,真是不公平,太子能对太子妃悉心照料,甚至舍下公务抽出时间来陪伴她。
那为何太子就不能费一点点的功夫去祥云殿看看她呢?
她阖了阖眼,转身回到自己殿中。
“如何,想明白了么?若是想清楚了,咱们的目标可以一个个的开始实现。”诺大的宫殿中,传出一阵飘渺的女音。
“你确定能够让我得到太子的宠爱?”柳慎娅望向窗户边站着的蒙面人,神色有些踌躇。
“当然。”蒙面人语气笃定。
柳慎娅眼底的犹疑一点点消散,良久,她点头,“好,我按你的方法做。”
闻言,蒙面人面露讥讽,却因为面巾的缘故没有露出分毫异样,她赞道,“柳侧妃果然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