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体不适，后宫的除夕宴很快结束。
“听说这次陪伴在皇上身边守岁的是丽妃，真是运气好。”某位妃子小声道。
盛清越循声看去，恰好见到对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嫉妒神色。
“太子妃。”那人怔了怔，忙朝盛清越福了一礼，就急匆匆的走远。
丽妃？盛清越眉心浅皱，回忆起一张妖艳明丽的面容，似乎在护国寺时，她和丽妃还曾闹过几次矛盾。
“清越，我就先回王府了，夜间天寒，你多注意身子。”齐敏慧踱步走来，笑着道。
“好。”盛清越点了下头，见着齐敏慧作势要走，犹豫片刻叫住她。
“怎么了？”齐敏慧面露疑惑。
“敏慧，防人之心不可无。”盛清越正色道，前世苏婉儿能够毫不手软的给她一个陌生人下毒，今生她成了琉王妃，又和齐敏慧交好……
盛清越眉心蹙起，她有些担忧苏婉儿会对齐敏慧不利。
齐敏慧眨了眨眼，眼中飞快的掠过了什么东西，笑着点头，“放心，我明白的。”
她转过身，脸上明朗的笑容瞬间阴沉下来。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只恨最开始的时候就没看清楚身边人到底是什么面目，费尽心思的想要害她！
而现在，是该她‘回报’回去的机会了！
看着齐敏慧远去的身影，盛清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脱离掌控。
她叹了口气，重生以来，她就只交了两个朋友。齐敏慧，左玉缇。
左玉缇就不说了，自从成为文丞相妾室，她就单方面拒绝了和盛清越往来。而齐敏慧，似乎也正在渐行渐远。
“糟了，有件事我忘了问！”蓦地，盛清越伸手拍了自己一下，满脸懊恼。
她方才还准备问齐敏慧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一想到苏婉儿的事就给忘了。
“太子妃，何事啊？”衾儿纳闷开口。
“没什么。”盛清越摇摇头，抬步上了轿撵。
她不说，衾儿自是不会再问，一路沉默着回到东宫，皇甫宸还在元昭帝身边等着守岁，除夕夜当值的宫人也不算多，盛清越下了轿撵，一时竟觉得有些冷清。
她正要打发人去盛北安当值的乾清宫走一趟，眼角余光就蓦地注意到前方的墙角下似乎正站着一人。
那人身量不高，披着一身银色的大氅，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宫人。
盛清越一怔，忙走过去细瞧，“崇儿？”
等在墙角处的正是十一皇子皇甫崇，他听见盛清越的声音明显神色一喜，“皇……皇嫂你回来了？”
盛清越看着他肩头被寒风覆上的一层雪花，拧眉道，“怎么在这里等着，伺候你的宫人呢？”
皇甫崇眼盲，又是冰天雪地的天气，身边是不能离开人的。
盛清越眉眼一厉，难不成是有人欺负十一没人管，故意不伺候？
听出她语中的维护之意，皇甫崇羞涩的挠挠头，“我就在这等皇嫂，他们都被我打发回去了。”
盛清越闻言眉眼松展，拉着皇甫崇往里边走，轻声开口，“外面冷，你要等不知道去殿内等么？”
皇甫崇腼腆笑着不说话。
见着他这模样，盛清越只得无奈一笑，把他带到点了熏笼的殿中驱驱寒气。
皇甫崇，即便尊贵为皇子，却并没得到多少重视，所以皇甫崇对于帮他拜托宫人欺凌困境的盛清越很有好感，时不时的便来东宫探望盛清越。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盛清越对他渐渐也多了几分重视。
而今生病的元昭帝生了几分慈父心肠，对天生有缺陷的皇甫崇便有些亏欠之心，时不时的把他带在身边教导。
盛清越对此只为他感到庆幸，身有残疾的皇子得到皇帝重视自然是有好处的。
想到此，盛清越目光一动，对着正坐在熏笼边的皇甫崇道，“崇儿，今晚上你不陪着父皇守岁，怎么跑到东宫来了？”
男子不同于女眷，宫中的皇子今日都是候在元昭帝的乾清宫中。
皇甫崇神色慌乱，“我，父皇不要我陪着，我就过来了。”
他眼圈渐渐红了，“皇嫂，你不会也要赶我走吧？”
他说的可怜兮兮的，盛清越既觉得心疼又感到好笑，“都十二岁了，凡事还动不动就哭，羞不羞？”
“只要皇嫂不赶我走，哭一夜我都愿意。”皇甫崇瘪了瘪嘴，稚气的脸上满是依赖。
“噗嗤。”一道偷笑着从角落里传来。
皇甫崇霎时面色羞红，背过身不说话了。
盛清越横了发出偷笑的桃脯一眼，桃脯忙垂下头，用手捂住嘴才没再次笑出声。十一皇子真像她进宫前家里三四岁的妹妹，又爱撒娇又爱哭。
听着熏笼边发出的抽噎声，盛清越忍着笑道，“行了，崇儿，再哭下去，你衾儿姐姐都该笑话你了。”
衾儿打趣道，“奴婢没有笑话十一皇子，只是现在天冷着，脸上沾了水容易起绉子，十一皇子还是注意下比较好。”
“你们都笑话我！”皇甫崇恼道。
盛清越憋着笑，摇头，“没有的事。”
桃脯见状又控制不住的笑出声。
蓬莱殿中欢声笑语，而另一头的乾清宫却显得有些气氛凝滞。
“儿臣恳请父皇容许儿臣娶苏氏为正妻！”琉王跪下拱手道。
坐在金座上的元昭帝表情不明，缓声道，“苏氏一介民女，如何配得上天潢贵胄？”
琉王眼中隐隐闪过得意之色，他就知道元昭帝会有此一问。琉王有野心，若是能够娶一个高门之女，对他说不定会有极大地助力。
可是元昭帝多疑，他若是真的舍弃苏氏娶了别人，恐怕直接就糟了元昭帝的厌弃。
所以，琉王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先命人传出他为何要娶苏氏的理由，又派人在民间说了苏氏不少好话。
这样一来，不管最后元昭帝同不同意苏氏入了皇家玉碟，他都会有一个有诚信知恩图报的好名声。至于元昭帝的疑心，自然也顺顺当当的消除了。
“父皇，苏氏的父亲在战场上救了儿子一命，且，苏氏之父虽是商贾，却每年捐献金银财帛供边关将士斩杀仇敌，这样一个仁善之家教导出来的女子，如何会配不上儿臣呢？”
元昭帝冷淡道，“即便如此，一个侧妃之位也足够了。”
“父皇！”琉王再次叩首，“儿臣不愿辜负苏氏，也不愿让仁善的苏氏父亲失望，还请父皇成全。”
元昭帝脸色一沉，怒道，“那你就愿意让朕失望？！”
琉王幼时不受重视，对元昭帝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此时见着元昭帝发怒，他忙面色微白惶恐道，“儿臣自然不愿，可是……”
“可是什么？”元昭帝阖了阖眼，再一次加重了语气。
琉王额角的汗水快要掉进眼睛里，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擦，“可是……可是儿臣……”
琉王心急如焚，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半分理由。
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落入元昭帝的眼中，无疑是让他很是失望。
只是请封一个民间女子为王妃，元昭帝自然犯不着生气。更何况这女子在民间还有着不小的美名，传出去只会成为一桩美谈。
可是他不过是简单反问几句，琉王就闪烁其词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这就让他心中隐约的想法落了空，天子当无所畏惧，就算畏惧也不能在旁人面前表露分毫。
看来，琉王只有将才，没有帝才。
元昭帝拧了下眉，看向左下方的皇甫宸，只有这个儿子才是最像他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最为忌惮。
似是察觉到元昭帝的目光，皇甫宸站起身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太子想说什么？”
闻言，琉王立即朝皇甫宸看去，眼神间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怨愤，他的二弟，方才看着他出丑是不是很高兴？
“儿臣觉得，苏氏可为琉王妃。”话落，皇甫宸转眸看了眼正跪在地上的琉王，剑眉不经意皱了一下。
先前宫中几度传出圣上有意废太子的谣言，皇甫宸怀疑了好几人，但无疑，琉王的嫌疑最大。
而琉王自从回京之后就连番动作，更是让他心中的怀疑加深不少。
琉王被他看得一愣，正想说话皇甫宸便收回视线，眸光暗敛道，“父皇，既然大皇兄已经对苏氏乃至苏氏父亲许诺要苏氏成为王妃，若是让苏氏做了侧妃，岂不是让大皇兄因此小事而失信与旁人？”
“混账，你已经提前给苏氏许诺了？”元昭帝沉吟片刻，问道。
琉王被他口中的混账惊得心头一颤，咬咬牙回道，“是，还请父皇息怒。”
都已经做出要苏氏做正妃的态度，若是轻易改口，恐怕父皇会对他更加不喜。
但，太子为何会帮他？琉王心中提防起来。
元昭帝脸色沉了沉，对琉王降低的好感度往回升了些许，没再过多纠缠便同意了这件事。
元昭帝身体不好，只过了子时就打发众皇子退下。
“二弟！”
皇甫宸刚走出殿外，身后就传来了琉王的声音。
“皇兄有何事？”皇甫宸停下脚步，脸上是生人勿进的冰冷。
琉王滞了滞，勉强笑道，“方才多谢二弟替为兄仗义执言，父皇能同意苏氏做我的正妃，还得多谢二弟你啊！”
“无需客气。”皇甫宸神色缓了缓，冲琉王一点头便踱步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