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皇甫宸头也不回的离去,皇后冷着脸,直接掀翻了桌上的茶具。
皇甫宸闻声身形微顿,依旧未曾回头,只留下一句话,“母后,儿臣离京之行生死难料,您就愿意看见儿臣走也走得不安心吗?”
皇后心头一颤,整个人腾地一下站起,嘴唇蠕动,“宸儿……”
她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惶恐,奈何皇甫宸已经走出殿外,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皇后呆呆的站在原地,太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就是一次简单的出行吗,为何会生死难料?
崔枝步入殿内,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地的碎瓷片,她惊了惊,脑海里晃过萧莺那张苍白如雪的脸蛋。
方才她奉命前往雅致殿,还未说明来意,萧莺就忽然昏了过去,可把她给吓坏了。
萧莺昏倒,自然就不能来伺候太子。
这情有可原,可皇后娘娘听着,怕是会觉得有些不高兴。
想到此,崔枝绷紧了神经,“娘娘,萧姑娘……”
“走,去乾清宫一趟。”发愣中的皇后被她的声音所惊醒,立马开口道。
“乾清宫?”崔枝怔了怔。
“对,现在立刻就去。”皇后将佛珠压在胸口,喃喃出声,“宸儿出行要是真的有危险,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
明心庵。
盛清越站在窗口,院子里有一块小竹林,风影婆娑,她的眼眸看似望着那边,实则眼神早已放空。
盛清越是在惆怅,该怎么处理与齐敏慧的关系。思来想去,她还是没能拿个主意。
若说从前,她定是要快刀斩乱麻,直接就跟齐敏慧掰扯清楚。
可……话要是说得重了,她和齐敏慧这朋友还有没有的做?
半晌,她摇摇头,齐敏慧有意归有意,反正皇甫宸是绝对没那个意思,她就干脆装作不知道得了。
毕竟这种事,说出去算不上好听。要知道,现在齐敏慧已经是肃王府的人,弟妹还惦记着大伯哥,不管是否情有可原,都只能说是一桩丑闻。
想通了,盛清越神色一展,吩咐人将桃脯叫了过来。
她两日便要回宫,桃脯的事也该有一个结论了。
“太子妃,您找奴婢有事儿?”桃脯眼神含着几分怯意,问道。
盛清越看在眼底,有些心疼,温声笑着给桃脯赐了座,方道,“桃脯,过两日我便要回宫。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可是想明白了?”
桃脯闻言登时有些紧张,不安的在凳子上动了动,“您……这么快就要回宫?”
似是明白过来话语里含着歧义,桃脯连连摇头,“奴婢不是不想您回宫,只是奴婢……”
盛清越道,“你还未想清楚么?”
“奴婢……”桃脯咬住嘴唇,神色茫然,“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几岁时就入了宫,只会干些伺候人的活。要是出了宫,她该用什么理由来搪塞她的过去?
盛清越道,“桃脯,如果你想离开,大可不用顾忌太多。”
桃脯垂下头,“太子妃,奴婢还想再想一想。”
盛清越蹙眉,道,“好,我再给你一天时间。”
桃脯抬起头看她,低低的嗯了声。
“太子妃,依奴婢看,您不如直接将桃脯留下来……”桃脯走后,衾儿对盛清越说道。
盛清越摇了摇头,“你当我不愿意留下桃脯吗?”
“那您还……”衾儿惊讶,她整日跟在盛清越身边,自然知晓她已然安排好桃脯的退路。
“人言可畏。”盛清越仅说了四个字便沉默下来,齐敏慧住在宫外,都听说了桃脯的事情,宫里头会传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桃脯终究还是不愿意去面对宫中的流言蜚语,选择了离开。
盛清越纵早有预料,现下也有些伤感,垂头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桃脯,她笑了笑,“桃脯,望你在宫外一切都好。若有难以解决的事情,凭此玉佩可以来宫中寻我。”
衾儿上前,将一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佩交到桃脯手中,“桃脯……”
“太子妃,衾儿姐姐,是桃脯太自私了,不敢再回到宫里,只能选择离开你们。”桃脯呜咽着哭道,她原本生得一张苹果脸,近日来遭遇变故,整个人消瘦不少,脸颊上少了几分肉感,多出几分属于少女的清丽。
盛清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起来吧,我安排人送你下山。”
“谢谢太子妃。”桃脯擦了擦眼泪,对着盛清越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方舍得站起身。
离别在即,盛清越心中有些不舍,以手附在小腹,道,“衾儿,你送桃脯走吧。”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山路湿滑,再加上盛清越身子重了,不太好出门。
“是。”衾儿应了声,脸上带着几分伤感。
桃脯抿了抿唇,忽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太子妃,衾儿姐姐,奴婢舍不得你们!”
盛清越见状感慨,失笑道,“行了,往后又不是不能再见面,快别哭了。”
桃脯听言抽噎着止住哭泣,眼眶通红的跟着点头。她心里明白,说是这样说,但是往后见面的机会肯定是屈指可数。
半个时辰后,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驶向山下。与此同时,一只白鸽也飘然坠入明心庵的某处院子里。
齐敏慧提笔写下几行字,红唇微翘,碧瑶所料不差,盛清越竟然是真的打算将那个失贞的婢女偷偷送走。
齐敏慧笑容有些冷,前些天她故意提起让盛清越赶那婢女走,盛清越却是一副冠冕堂皇的脸孔,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不过短短几日,竟然就主动把人送走了。
虚伪!
扔开手中的笔,齐敏慧沉下脸,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替自己报仇雪恨!
回想起那一个耻辱的夜晚,齐敏慧十指攥紧,指甲险些划开保养得娇嫩的手心。
她低低的呢喃出声,眼神诡异,“盛清越,你等着吧,我一定会给自己报仇的!要不是那天沈约亲口告诉我是你暗中雇佣了那些贼人,我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表面上待我好的姐妹会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她手附在自己小腹,平坦的触感令她整个人变得阴沉下来,咬牙切齿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而你却……”
齐敏慧深吸了一口气,“盛清越,我绝不会放过你!”
——
翌日。
“清越,太子哥哥不是说好是今天来接你回宫么?眼看就快晌午了,他怎么还没来?”亭子里,齐敏慧眺望着山路,美丽的眸子微微闪烁道。
“还有半天呢,不着急。”盛清越浅笑,手中正绣着一个粉色的小肚兜。
齐敏慧顿了顿,一眼便看出盛清越的绣艺粗陋,决比不上宫中的绣娘。
撇了撇嘴,齐敏慧道,“清越,我看你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多是女儿家用的东西,这孩子该不会真的就是个女儿吧?”
“应该是。”盛清越点头,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摸着肚子笑道,“我的肚子圆,听人说多半就是个女儿。”
齐敏慧笑的别有深意,“太子哥哥知道么?”
“我跟他提起过。”盛清越道。
齐敏慧眼神闪了闪,追问,“那太子哥哥是何反应?”在皇家,女儿可不值钱。
光是现在,还未出嫁的公主便还有好几位呢。
盛清越笑容微顿,旋即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敏慧,你和肃王相处得如何?”
齐敏慧神色有些难堪,干笑道,“肃王殿下很好。”
“他对你好么?”盛清越询问。
“以礼相待,无关好与不好。”齐敏慧扬唇笑了两声,起身作势走到亭边观赏风景。
甫一背过身,她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盛清越明知道她是不洁之身,肃王根本就不可能碰她,现在竟然还问她和肃王相处得如何,这是在故意给她难堪吗?
盛清越看了眼她的背影,无声的蹙了下眉。她知道,肃王必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娶了齐敏慧,原以为,肃王对她终究会有点男女之情,可现在来看怕是……
盛清越摇摇头,正想对齐敏慧说几句宽慰的话,就听她道,“太子哥哥还未来,该不会他根本就忘了要来接你回宫的事?”
盛清越顿住,凤眸里也泛着些许疑惑。皇甫宸向来是言出必行,此刻还未到,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想到此,盛清越有些担忧起来。
“孤并未忘记。”齐敏慧话音刚落没一会,蓦地,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皇甫宸!”
“太子哥哥!”
亭子里的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
竹林幽幽,竹下的男人丰神俊朗,一袭玄衣,显得有些冷酷。
盛清越无惧他的冷脸,对着男人笑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临时有事情耽搁了一下。”皇甫宸简单说了一句,旋即便道,“马车已经在庵堂外,走吧,现在就回宫。”
说罢他便走到盛清越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人扶了起来。
盛清越笑容甜蜜,二人携手走出亭子,宛若一对璧人。
齐敏慧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幕,好你个盛清越,明知道太子哥哥已经到了,竟然还故意装作不知道,非要让她要太子面前出丑!
齐敏慧面容扭曲片刻,复又露出笑容快步跟了上去,口中道,“太子哥哥,清越,你们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