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还记得这小丫头那天在将军府门前，口齿清晰又厉害。
怎么会突然结巴起来？
看她神色慌乱，说是去换茶，手上连水壶都没拿，反倒是有一块儿布头，从袖口里露出来。
也不知道她袖子里面藏了什么。
凤离便笑着试探，“原来是你，跑的这么快，我还以为将军府进贼了呢。”
夏蝉面色一慌。
垂着脑袋垂没敢往上抬，咬着唇道“大小姐说笑了，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竟是落荒而逃。
凤离眸光一转，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
便暗暗从后面跟了上去。
才发现夏蝉根本就没往厨房方向走，而是跑到了将军府的后门。
她先是左右查看了下，确定没人后，才匆匆把门打开。
门外竟站着一个男子，男子穿着简朴的衣裳，头发歪歪斜斜先是许久没有梳理。
那张脸更是寒碜地不像样。
夏蝉从袖子里掏出凤离刚才看见的那块儿布拿给男子。
布里包着女子的首饰，凤离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凤央的东西。
难道夏蝉私偷凤央的首饰，拿给自己的情郎？
可那男子一身落拓，面黄眼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他和夏蝉隔着距离说话，虽然收了人家的东西，却一点儿轻浮的举动也没有。
怎么看，那男子都和夏蝉没太大关系。
男子细点完首饰后，也没耍赖，转身就走了。
夏蝉又飞快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该不会有猫腻吧？
凤离见夏蝉走远，便撕了裙角一块儿布，蒙在脸上开门去找男子。
“你是谁？当我路干什么？”男子面露疑惑，望了凤离一眼。
凤离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珠在外。
“我是将军府的人，挡你的路自然是来追回赃物！”
那男子下意识把布往背后一掩，“什，什么赃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潜入将军府，偷走二小姐首饰，还敢跟我装糊涂！”
男子气得也不装了，反而破口大骂，“好你个凤央，明着让丫鬟给我送钱财，暗中又安排人来捉赃，凤分明就是存心陷害我，好找个借口出掉我，哼，你这个恶妇！”
凤离眉毛一扬，“你认识将军府的二小姐？”
“何止是认识，简直熟悉的不得了！”那男子咬着牙狠狠道，忽又觉得不对，“你不就是她派来的吗，难道你不知道我跟她之间的关系？”
关系？
这下轮到凤离愣了。
她逆风而立，眉色凝重，“什么关系？你又是她什么人？为何要拿这嗟来之物？”
“嗟来之物？”男子盯着手上拿包首饰，自嘲一笑。
那深陷的眼睛，顿时丧失了所有光彩，如死灰般颓然，“我原是安郡侯府中的世子，随身家仆过十，想要什么没有？
后来父亲做官被牵连入狱，君上下令查封侯府，把侯府宗亲全部贬为庶人，我母亲因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便一头撞死在了府门。
我身上盘缠尽无，流落街头数日，寻工未果，又险些重病而亡。
像我这样无人敢用的人，想要苟延残喘在这个世上，只能靠着嗟来之物过日子。”
凤离淡淡道，“所以你就看重了将军府二小姐的善良，找上了她？”
“善良？”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子，自然是善良的。”他目露一段嘲讽，“但是她与我而言，也只剩下贪慕虚荣见异思迁这等恶词！”
凤离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你这般诋毁她，就不怕传到大皇子耳朵里去吗？”
“我说的都是事实，便是叫天下人知道了又何妨？她曾与我许下海誓山盟，结果侯府一没落，她就琵琶别抱，像这样的女子又怎配善良，怎配嫁入皇室？”
凤离忽然有些明白他刚才那话的深意。
原来凤央原本是朝安郡侯世子方向撒网，半路发现肥鱼变瘦鱼，于是就放弃了这条小鱼，转而瞄准了容景这条大鱼。
凤央长得柔美，又身负女子才气，京城多少王孙贵族皆口称道。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引起容景的注意，从而赢得容景的倾心。
她既是打定主意，要攀附上大皇子这个高枝。
自然要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在大皇子面前。
至于过往那些污秽，自然有多远甩多远。
而眼前这个男人，正是看准了凤央的这一点儿，才能成功要挟来钱财。
呵呵……看来她这一趟尾随，真是一点儿也不亏啊。
凤央害得她身败名裂，她怎么能独自一个人遭罪呢？
不拖她下水，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凤离眯起眼睛，向男子跑出橄榄枝，“你既然这么怨恨她，何不彻底毁灭她？”
“毁灭？”男子迟疑了片刻。
他初闻真相的时候，也曾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这样去想过。
可他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就维持生计都难。
又怎么去毁灭她？
若是让她倒打一耙，暴露了他的身份，怕也只会引祸上身。
到时候吃亏的，也还是他自己。
凤离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缓缓摘下面纱道，“你要是觉得仅凭你一人无法做到的话。
身为将军府大小姐的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毕竟此时此刻，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你，你当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男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甚至都听不懂，她口中那个共同的敌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指凤央？
可是，她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吗？也就是凤央名义上的姐姐。
姐妹之间，又怎么会有仇恨？
“为什么要帮？”凤离顿了下，冷酷道，“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过了，京城里流唱地沸沸扬扬的传言吧？”
他人就在京城，耳朵又不聋，自然是听过的。
男子略一思索，震惊道，“你怀疑……是凤央做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凤离不置可否道，“你若是想要跟我合作的话，明日做好准备来将军府找我。
事成之后，我许你一笔丰厚到足以让你一生衣食无忧的报酬，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考虑，明天，我等你。”
在男子惊诧的视线下，凤离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