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一阵赔笑，给客人消费打折，好不容易哄走了客人，跟秦时雨说这客人打折的钱从她工资里扣。
秦时雨心中不平，但是她的解释被经理判定无效，就是她服务不周，还笑着安慰她说新来的实习生犯点错误扣钱很正常，秦时雨回头去跟别的球童说，别人都说她倒霉遇到了那个揩油的惯犯，那个客户是老顾客了，每次都要占点女人的便宜，这里也有的球童乐于被占便宜，然后拿小费。
那球童跟秦时雨说，经理对这个猥琐老顾客的秉性清楚的很，本来是不会派新的实习生给他的，今天有可能是经理太忙没注意，也可能是这个老顾客看上秦时雨了私下点明要的她，结果发现她是个没法下嘴的，所以就恶心地报复了她一回，经理自然是不敢让客户吃亏，就让秦时雨吃亏了，这样的事情常见的很，谁刚进职场的时候没吃过几个亏呢？
“这还得了。”秦时雨哭笑不得。
“没关系，这种事经常发生的，经理以后不会安排你给他了，他占不到你便宜，也不会再强迫你的，你以后见他来躲着点就行了。”那球童安慰秦时雨。
秦时雨一个人去树荫下吃着午饭，心里想着要不要辞职，这里的草坪很干净，可这里这样的人际关系让她觉得不干净，她劝说自己不要任性，这次找兼职不是像在醉鹅城的时候，那时候只是随便找个事情做着，现在是确实要赚生活费。
源朝歌送她的东西她一件没有带出来，就算带了，难道她拿去变卖么？她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
她不知道自己跟源朝歌，还有没有缘分，这主要取决于源朝歌，也取决于头头的计划的变动，或许还取决于别的很多她甚至都不认识的人，唯独不取决于她自己。
她能够决定的，只是自己在博士毕业之后，是去研究院，还是去大学做老师，到时候的收入不会让她太穷，但也不会富。
秦时雨想过自己本专业的职业规划，开发科研成果需要坚持不懈的努力，还需要运气，无数科学家一辈子的时间，可能只能用实验尝试寥寥几种可能性，而如果他的假设是错的，或者他无法证明是对的，那么他这一辈子也无法为科学做出贡献，最终能在科研界有所成就的，只是恰好尝试出正确选项的少数幸运儿。
她想要干净的理想，还想要自由的大富大贵，她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呢？
如果不做科学家，她又可以做什么呢？
她穿着戏服画着妆，在镜头下表演的那些片段经历一下子从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演员？不，她连这个小小的高尔夫球场都觉得不干净，演艺圈那个地方，对于她来说，就更加肮脏复杂了。
她现在想要一个能够真诚待人，在舒适的户外阳光下奔跑的职业，做这个已经不错了，她空余时间多练习练习高尔夫球，以后还可以往职业教练发展。
而且在这里，有时遇到不错的客人，她可以跟对方聊聊天，秦时雨喜欢跟有趣的人聊天，也喜欢听有的客户说话，暗中观察他们的行为，猜测他们聊天内容背后整个事情的全貌，猜测他们的关系和目的。
秦时雨说服自己先暂时在这里留下来，一边找找有没有跟自己专业相关的实习，比如制药或者化学检测之类。
今天下午，她的一位客人又不见了，明明是经理安排给她带的，却被萌萌姐拐走了，秦时雨去果岭找到正在带客人的萌萌姐，对方笑着把她拉到一边，却还振振有词：“咱们凭能力竞争上岗咯，客人就喜欢我的服务，不喜欢你，是你自己没本事，难道要为了你惹得客人不高兴？”
秦时雨好笑地怼了回去：“不喜欢我？这位客人连我面都没见着，就被你带走了，在这里工作就要服从这里的安排，你私自破坏规律，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秦时雨早就听闻萌萌姐喜欢到处抢身份显贵的客人，这也是第二次抢她的了，还抢得这样理直气壮，似乎认定她这个实习生好欺负。
在不需要忍耐的地方，秦时雨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哟，还跟我凶，我告诉你，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公司好，这位客人的要求高着呢，你一个实习生给搞砸了，人家以后不来我们这儿了怎么办？”萌萌姐阴阳怪气地翻着白眼，甩了甩她染黄的长发，推了推秦时雨，“你还是赶紧去那边补补沙吧，新人没有能力，就不要逞强。”
秦时雨侧身避开萌萌姐的推搡，冷冷瞪了她一眼，表示自己很反感被被人推，然后冷不丁一下子从萌萌姐背上把球包抓了过来，随即转身大步走到那位客户面前，露出礼貌的微笑，“李先生，您好，我是经理安排给您的球童，您今天的活动由我来跟进。”
那李先生穿着一套高档的运动衣，一看衣着打扮，就是来头不小的，他不懂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秦时雨，又瞥了一眼赶过来的萌萌姐，颇为傲气地笑了笑：“我希望能有一流的球童来提供服务，我虽然不是什么专业球员，好歹也参加过市里的比赛。”
李先生的身家在这里算是高端的客户，每次来这个俱乐部，都被萌萌姐缠上，因为萌萌姐服务得专业，人长得美也会说恭维话，李先生刚开始对她还挺满意，后来萌萌姐对他越来越明显地用身体刻意接触勾引，甚至开低领口让他看到，李先生对此兴趣不大，这种想傍大佬的女人他见的多了，他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只是对女人越来越挑食了。
他现在对萌萌姐越来越厌倦，被她缠得有点心烦，这时看到秦时雨，眼前一亮，饶有兴趣地等着秦时雨跟萌萌姐起冲突。
果然，萌萌姐立刻对秦时雨投过去鄙夷的冷笑，对李先生说：“李先生，她是个实习生，刚来没几天，我就是怕她影响您的体验，这才帮助她照顾您，她不太懂事，您别计较。”说着，转头瞪向秦时雨，“我跟你说了，李先生是我们的贵客，人家是要优质服务的，你哪能服务好？”
秦时雨自信地笑着，朗声回到：“我不觉得我哪里不能服务周到，我都见你报错过两次码数了，我可从没报错过。”
萌萌姐眼神里掠过一丝紧张，赶紧说：“报码数算什么本事，不过是最基本的入门技能，李先生自己都能看准码数，还在乎这个么？”
萌萌姐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李先生皱起眉毛，严肃地打断她：“好了，你们两个都觉得自己更专业是不是？那你们来比比啊，三个球，谁杆数少，我就让谁服务。”
“好呀好呀。”萌萌姐一听就高兴了，心想李先生果然是偏向自己的，他知道自己打高尔夫球是这个俱乐部的球童里面数一数二专业的，很多经常来打球的客户要跟她比试，都一一败下阵来，这一比试，自然会让那个实习生颜面扫地，从此知道自己的厉害！
李先生心里也偷乐着，他怂恿两个美女为自己比试，看她们为自己争来斗去，可比一个人打球好玩多了。
萌萌姐立刻从李先生手里接过球杆，得意地瞪了秦时雨一眼：“好好看着，别再来这里丢人现眼，浪费客人时间。”
说着，她走到蓝色发球台面前，一个标准的姿势挥杆，只见球飞出老远，萌萌姐熟练地追上球，两杆完成一个三杆洞，再两杆完成一个四杆洞，最后一个五杆洞，打了两杆，剩下的距离，看来是一杆就能搞定，完美收官。
李先生在远处看着都不禁鼓掌，看来这萌萌姐真有几下子，要作妖还是有点资本的。
秦时雨站在他旁边，眯起眼睛，忽然开口夸萌萌姐：“她的姿势倒是很标准，比我好。”
李先生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失笑说：“看来你要承认你失败了？”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公正地说说她的优点。”秦时雨侧头对李先生笑了笑。
李先生觉得她笑得很有感染力，不禁也跟着笑了：“会夸奖敌人的优点，看来你心胸挺宽广。”
“不敢当。”秦时雨微微低头，忽然瞥见李先生的脖子上从运动衣里露出的一截工作牌挂绳，那种大企业专用的蓝色挂绳上面，白字印着某个公司的英文名，让秦时雨十分眼熟。
她微微一怔：“李先生您是……ITSELF公司的？”
“对，我是项目部的高管。”李先生露出有些得意的神色。
“挺好的……”秦时雨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李先生接着跟她说了几句他们公司如何如何厉害，她却都没有听进去了。
远处正要打最后一杆的萌萌姐，抬头看到李先生正在跟秦时雨有说有笑，气得只想立刻把球杆甩过来打爆秦时雨的头——哼，这个小妖精，趁着她打球的时候居然勾引李先生。
心里一急，萌萌姐最后一个球打歪了，她趁着李先生和秦时雨都没有注意看她，赶紧补了一球，让球进了洞，然后擦着汗跑回去，沾沾自喜地宣布：“最后一洞三杆，怎么样，实习生，学到了么？该知难而退了吧，我劝你先去多补几次沙熟悉一下场地。”
秦时雨也不跟她逞口头之快，拎着球杆就上了发球台。
“哈哈，看她发球的姿势，真丢人。”萌萌姐转头跟李先生嘲笑秦时雨，却看到李先生远眺的目光一亮，她回头望出去，惊讶地看到秦时雨竟然已经一杆进洞了。
“姿势只要不违规，标不标准有什么重要的。”李先生轻蔑地瞪了一眼萌萌姐，“重要的是看比赛成绩。”
“李先生说的对。”萌萌姐赶紧微笑迎合。
萌萌姐眼见秦时雨打完了前两个洞，成绩竟然领先了自己两杆，并且一副轻轻松松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还偏不一口气把最后一个洞打完，而是打了两杆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那球的位置，离洞已经非常近了，并且中间没有障碍物，秦时雨只需要轻轻一挥杆，就可以完美收官，打败萌萌姐。
但秦时雨这个时候却收起球杆，向萌萌姐走过来，萌萌姐尴尬地移开视线，甩了甩头发：“要打就快点打完呗，这个时候过来，是来在我面前嘚瑟么？行了，我知道你有两下子了，回头，我会向经理推荐你的。”
秦时雨面对面地看了看她，又移目看了看旁边的李先生，李先生饶有兴趣的打量她，面带欣赏的笑容。
秦时雨本来想对萌萌姐说，以后不要这样欺负新人，破坏规矩，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说出口，萌萌姐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年了，她既然能够干下去，就不是她一次打击和几句话能够改变的。
况且，就算萌萌姐改变了，又有多大的意义呢？这个世界上，像她这样的人多得是。
秦时雨有些无奈，但是又顿时觉得释然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对那俩人呢露出她惯常的虚假笑容。
她面无表情地俯身，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球杆，走回球场，猛地狠狠击出一个球。
那球完全不是对着球洞的方向打的，而是远远地飞到了天上，划破天际线，消失在了视野尽头的草丛中。
秦时雨打玩这一球，转身就走，把球杆擦干净，递给萌萌姐。
萌萌姐跟李先生都完全愣住了，萌萌姐先惊讶地脱口而出：“实习生，你做什么啊，故意输给我给我留面子？哈哈，你把那球打那么远，我看你怎么捡回来——你去哪呀？”
“不用捡了，那颗球我买了。”
秦时雨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开着电瓶车径直回到大堂，找经理辞了职。
经理感到很意外，秦时雨没有多做解释，短短几天，她就对这个地方感到厌倦，更何况，那个李先生的工作牌挂绳告诉她，他是源朝歌跟祝妤儿那个互联网公司的员工。
秦时雨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交集。
然而，第二天，正当秦时雨在自己租的房里重新找工作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秦时雨接起电话，一下子就听出了是那位李先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