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朝歌再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一些警觉:“你给谁挑礼物?”
“连这也要汇报你么……”
秦时雨无奈地撇撇嘴,“我弟弟。”
“你还有一个弟弟?”
“对。”秦时雨看着源朝歌眼底有一些兴趣的样子,趁机试探性地说道,“看来源先生对我姐姐,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啊。”
源朝歌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也没什么好了解的的,她资历太普通,没天赋没爆点也不够努力。”
“是么,她这么普通,想来是跟源先生的生活没什么交集的……”秦时雨走到源朝歌旁边,用指甲隔着玻璃敲了敲里面金色的泥鳅,平静地说着,“既然如此,她出事就出事了,源先生何必要把我困在这里假扮她呢?”
“我们签订协议的时候,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源朝歌冷冷道。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白卿卿是我姐姐。”秦时雨凛然看着他,低声吐出有力的话语,“源先生,如果你稍微尊重一点我的知情权,我们的合作也会更加愉快。”
源朝歌听着有些意外,冷笑了一声,秦时雨大部分时候假装恭顺乖巧,偶尔却要冷不丁刺他一下。
他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样貌可真是清秀的那一类,没有攻击性,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源朝歌忽然轻声开口问道:“你小的时候,有喜欢过什么明星么?”
“……没有,我小时候,喜欢科学家。”
源朝歌又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问:“你觉得你姐姐怎么样?”
“她……挺孱弱的,如果她不是我的姐姐,那我跟她那样的人应该完全不会做朋友,但是小时候,她跟妈妈一样被欺负,很可怜,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互相关照,自然会产生亲情,虽然她比我大三岁,但是我感觉她像是我妹妹吧……”
源朝歌看向她:“我有些意外,说到你姐姐,你竟然只用‘孱弱’这个词评价,你把自己看的……也真够高的。”
秦时雨笑了笑,没有说话,从自助搭配生态瓶的地方挑选了一个瓶子,开始组装生态瓶。
她低头读着旁边的组装手册,源朝歌忽然靠过来,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接过镊子,淡淡道:“我帮你弄吧,你弟弟养过这些么?”
“没,只养过多肉。”
秦时雨没想到,源朝歌做起这些小手工倒是很熟练,挑了几棵模样俊俏的水草,埋进蓝色砂土里,位置不偏不倚,点缀上沉水木和可爱的玩偶,放进几条橙色和红色的小鱼,然后打开瓶盖上的七彩渐变灯,很快就做成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生态瓶。
“你弟弟多大?”源朝歌把做好的生态瓶递给秦时雨。
“谢谢,要满十八岁了。”秦时雨有些受宠若惊。
“十八岁?那应该是成年的生日了,不送些特别的东西么?”源朝歌说着,一边往外走。
“嗯……”秦时雨跟在他身后,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们穷人家,没那么注重成年的生日礼物。”
“……最近拍戏还好么?”源朝歌又问
“还好。”
“柯香兰呢?她特意送你来见我,想必跟你相处得不错?”源朝歌话中有一丝讽刺意味。
“还不错。”秦时雨咳了咳,“她就是……有些皮。”
“有些皮?”
“我跟她对戏前,也找了一些她演戏的片段剪辑,她的演技原本没有那么差,还是有几分灵气和功力的,但是发挥很不稳定,就像今天,完全不在状态……应该是,有别的想法吧。”秦时雨感觉此刻自己是个向老板汇报别的员工工作情况的小员工。
源朝歌好像漠不关心般,但一开口却又仿佛什么都知道,淡淡道:“她不满意这个电影她戏份太少,那个角色本来就是女三号。”
“喔。”秦时雨点点头,也不敢多问那为什么源朝歌还要仓促地塞柯香兰来演这个角色。
源朝歌要刷卡帮她付账,她立刻抢先一步:“我自己来吧。”
柜台的女收银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似乎是从没见过来这里的女客人跟男客人一起却不让男客人帮自己买单的。
秦时雨知道这其中引人遐想的地方——那些富养长大的小姐们,是从来不必在乎这些小钱的,通常也不会把男士为自己买单当一回事,既不会觉得自己赚了,也不会觉得有所亏欠,根本不会上心,只有像秦时雨这样的穷人家孩子,每一分钱都不得不算得清楚,才会觉得被男士公然买了单,有失自己的尊严,急迫地想要避免。
“你在学校做课业,都是自己一个人做吧?”走到楼下,源朝歌的车等在外面,助理出来拉开了车门,源朝歌淡淡说着,“坐我的车回去吧。”
“学校里的课业通常是自己做的。”
秦时雨坐进车里,假装着端庄的仪态,一边回答他,一边眼睛偷偷瞥着源朝歌的表情,心想这尊活阎王虽然面无表情,但看他刚才做事和说话的内容,似乎是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他那天,可是愠怒地从自己家花房里离开的呀,这双重人格的疑团还没解决,他怎么想通了对自己的态度变柔和了呢?
“拍戏跟你在学校里的课业不是一回事。”
源朝歌说了句跟姬听寒说过的类似的话,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被源朝歌特意提起,像是在故意提示着秦时雨什么,“你一个人演的好,就压戏了,跟别人对戏的时候两个人差距太大,对大家都不好,拖下去是你浪费你们所有人的时间,一只烂苹果放进苹果箱中,整箱苹果都会烂掉。”
秦时雨点点头:“源老师您谬赞了,我还达不到能压戏的水平,不过,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要以团队的成果为优先。”
源朝歌不禁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忽然叫我源老师?”
“在公司讲公事我应该叫您源总,平时相处应该叫源先生,现在您指点我拍戏的事情,我不就是应该叫您源老师么?我听说文艺界的人,一般就是以老师互相称呼,不对么?”秦时雨眨了眨眼。
源朝歌转过脸去看窗外,什么也没说,秦时雨自认为成功把源朝歌烦得不想说话了,也怡然自得地欣赏窗外风景。
第二天白天没有秦时雨的戏,到了晚上去拍夜戏,提早了半个小时去,看到柯香兰依旧在尴尬地对戏,不过比昨天的状态好了一些,秦时雨打听了一下,今天白天是阮子妍跟柯香兰对戏,又因为柯香兰咔了很多次,阮子妍对柯香兰的不专业很生气,甩了脸色,直接说柯香兰在浪费大家时间,拉低整体水平,连演员的基本素质都没有,但柯香兰一直道歉说好话,阮子妍也不好继续爆发脾气,勉强演完两场走了,一边是大牌大咖,一边是资方流量,导演夹在中间脸色相当痛苦。
这一条又拍了二十多次没有过,剧组终于开始吃晚饭,小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自己排队吃饭,身上穿着古装戏服手里拿着盒饭,看起来很有意思,不过秦时雨此时没工夫欣赏这些,她避开柯香兰不想被她看见,眼见柯香兰进了自己的保姆车吃饭这才走出来,在人群中却没找见陈导演。
秦时雨到处走动了一番,最终找到陈导演坐在一间小房间的桌子上抽烟,低着头,姿态很放松,秦时雨推门而入的瞬间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来这里。”陈导演拿烟的手抖着,上下打量了秦时雨一番,露出无力的苦笑,抓起桌子上的烟包丢给秦时雨,“你也来只烟么?”
秦时雨准确地接住烟包,放到桌子上,对陈导演笑了笑,“谢了,不用,我不抽烟。”
有时候演员失踪一段时间,回来后身上有淡淡的烟味,秦时雨注意到过不少,不管是男是女,看来这个圈子里的人都还比较流行去背地里抽烟排解压力,这种文化秦时雨并不是很喜欢,从小因为妈妈带回家的那些男人被迫抽二手烟,并且深知抽烟对人体的危害,使得秦时雨对烟味非常反感,更觉得这是一个人缺乏自控力的消极情绪的表现,此时此刻,她故意在陈导演面前露出一瞬间皱眉和厌恶的情绪,然后快速收敛这种表情,对陈导演露出友好的笑容。
“哈。”陈导演在疲惫中露出了一些戏谑的笑容,“白卿卿,你是个让我意外的人,我一开始没想到你……是个好女孩。”
当然了,白卿卿资历平庸又傍金主,陈导演没看过她的试镜,自然认为她是一个柯香兰那样的关系户,并且比柯香兰更劣质,柯香兰首先有个不错的家境,她白卿卿呢,只能靠脸蛋和心机而已。
“我很喜欢这部戏,而且我觉得陈导演刚好能够拍出市场所想要看到的感觉……”秦时雨一脸真诚,开始有理有据地夸赞陈导演的套路。
“是么?”陈导演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眼底和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接着面带愧疚地看向秦时雨,“昨天让你陪拍了那么多遍,真是辛苦你了,最难的是,那么多遍,你还一直在状态,没有表现出负面情绪,可以看出你有用心地练习过,并且很克制自己,这一点是最难得的。”
“那是应该的,我演戏经验不足,又没有什么天赋,唯有靠勤学苦练了。”秦时雨笑着说。
陈导演捻着烟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地盯着秦时雨:“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