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战谦蓦地回过头,有些愕然,不过很快恢复柔和的表情,“你不用管,早餐吃完了?”
简未然有些凉疯地微扯了扯嘴角,“是甘影吧?”
慕战谦没有回答,却问,“去医院?我去把车开到门口。”
“如果她非要见我才肯老实认罪,我去。”简未然对着他的背影道。
慕战谦走过,捏捏她的手:“不用你去,她也会认罪。”
简未然抬起眸:“我想见她,让我去。”
——
到拘留所,简未然被带到接见室。
四周灰白的墙,冰冷的窗,以及面无表情的警员。
坐在这里,人的心莫名都会紧张。
哪怕简未然觉得自己一向坦荡,也有些心跳加快。
慕战谦原本要陪她进来,简未然执意要单独见。
不是忌讳甘影对他的痴狂,而是她确实想单见下甘影,听听她都到这样的地步,还死活要见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话要说。
坐了没几分钟,看守员把戴着手铐的甘影带出来了。
她剪着极短的发,蓝色的宽大衬衣外面罩着深灰色的马甲,脸上的面具已经揭掉,半边脸都严重地凹陷下去,这还不是她的脸最打眼的地方。
而是她额上一个墨红色的字体,“淫”。
像是用刀一笔一画刻出来,凝结而成的线条都是墨红色的血痂。
那双眼睛嵌在这样的脸上,显得特别诡异而阴狠。
见简未然盯着自己额上的字,甘影撇起一边嘴角轻笑了一声,“看什么,不认识这个字?”
简未然不作声,沉沉地看着浑身都散着一股子阴沉气的她。
她不由得忆起第一次见甘影时她的样子。
一身米白色呢大衣,及腰的乌黑工直发,精致的脸上化着淡雅的妆,对着嘉行和晨晨的那一笑,似千朵万朵梨花开,仿佛连阴沉的天色都因她而变得清风霁月。
那样的甘影,何其自信优秀,与此刻眼前戴着手铐毁容的阴沉女人,截然天上地下的两个人。
她正思忡着,便听到甘影继续在说:“跟你讲讲我脸上这个字的由来吧,告诉你,那天我差点就成功了,我给自己下了药,准备迷惑你老公,当时他都伸手抱我摸我了,要不是那些该死的警察,我都已经得到他了,你以为你的老公有忠贞吧?其实男人都一个德性,是个女人一勾就上床上了。”
对于她的故意挑拨,简未然无动于衷。
甘影想到自己那天被关进看守所,本来想诱-惑慕战谦的药效发作,她药迷心智,把衣服月兑光了勾外面的男看守员,被他们冷漠以待。
而旁边的女囚趁看守员离开,骂她贱货搔货不要脸,对她又打又骂又吐唾沫,还用咬得尖利的指尖在她脸上划下‘淫’字。
那份屈辱,她此生难忘。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突地往前一扑,那张狰狞的的脸就越发近在简未然眼前,她咬牙切齿地骂,“简未然,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出来,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我所受到的屈辱一定让你百倍千倍的偿还,我要帮我姑姑把一切都讨回来!”
一直等她歇气,简未然冷淡地开口:“你是指望你父亲还是你堂哥,你父亲因为故意伤人杀人未遂现在人在海市那边的监狱,在牢里他想越狱,没成功,却摔断了一条腿,下半辈子他都只能在里面待着,不可能再出来救你。”
“而你那位堂哥,他吞了你们甘氏,连你爷爷的安身之处甘宅都收了,现在你爷爷只能在医院里苟延残喘,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亲人都没有,你这位堂哥对你们甘家怨气不少,你觉得,他会出面来救你吗?哪怕曾经你是她的姘头,就凭你现在这幅尊容,他能不能记得起有过你这么个床伴都成问题。”
“不可能!不可能!你这个贱女人在骗我!我爸不会坐牢,你个贱货想让我绝望是吗?我不会,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出来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简未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目光像在看着一只蝼蚁,“想杀我,这辈子你没希望了,你可能会活着,但也只会在监狱里老死,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害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幸,你就算落得比现在更惨十倍百倍的下场,也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你半分,作恶多端必自毙。”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甘影嘶叫着,看守员过来,强制性把她摁倒,厉声喝斥,“老实点!”
简未然看着被制服的她,丝毫怜悯都没有,“收收你嚣张的气焰,或许能让你在里面好过几分。”
从里面出来,简未然抬起头,看着蓝蓝的天空,今天与昨日不同,蓝空上染着许多朵白云,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越发衬得这尘世处处糟粕,处处是尘埃。
——
要举行婚礼,家里可能会有一些亲近的客人过来住。
王管家带着佣人把山水居从上到下各间房都重新大整理。
简未然回来,看到佣人们挨着一个大箱子往外走。
经过花园,一张照片掉出来。
刚好掉在简未然脚边,她走过去捡起来。
照片里是甘静怡的单影,坐在咖啡桌旁,单手托腮,笑得岁月静好。
王管家发现异样,快步跑过去,惊慌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太太,是我们没整理干净,让这张照片掉进地毯下,今天才翻打出来。”
简未然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忌讳家里有慕战谦前妻的照片。
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没事,她的东西要是留下了,就留着吧,不用特别扔掉。”
慕战谦正在书房里接电话,和邹林玉商量写请帖的事。
简未然站在门口,听着他磁性的声音,想到马上就要举行的婚礼,仿佛这会儿才有了几许真切的感受。
屋外开始下起小雨,简未然回卧室拿起个文件夹,撑了把伞独自出了山水居。
王管家问她去哪,简未然只说出去在附近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出了山水居,简未然一直走到大马路上打车。
给司机报的是个墓园的地址。
阮敏竹生前到榕城来找慕战谦算帐,曾说过甘静怡墓地所在的位置。
也许是刚才那张照片,也许是甘影始终认为是她简未然欠了甘静怡,简未然想在婚礼前去看看甘静怡。
她打车一直到墓园区。
墓地建在半山腰,青松苍柏,石头砌成的地面整齐干净。
雨水让整座墓园显得更加冷清。
简未然只知道在这座墓园,并不知道具体哪一排哪一行,她一行行地走过去,终于在第三排找到甘静怡的墓碑。
其实简未然见她照片很少,很奇怪,看到墓碑上笑容温婉的女人时,简未然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甚至一开始她都没有看墓碑上甘静怡的名字。
她把一捧来时路上买的鲜花摆在碑前。
而后从包里取出文件夹,把里面的日记本拿出来,用伞挡住风雨,掏出来时准备好的打火机,将日记本点燃。
一直看着那本记载了甘静怡买卵代-孕生下两个孩子所有经历的日记本化为灰烬,她才抬起眸看向墓碑里甘静怡的照片。
而后,她低哑地说:“对不起,谢谢你。”
对不起是因为甘静怡为了生下这两个孩子而送了性命,谢谢是因为两个孩子是自己的血脉,如果没有当年甘静怡买卵生子,而今,所有人的生活都该是另外一幅模样。
——
还没到婚礼当天,希尔酒店就已经住满来参加慕战谦和简未然婚礼的各方宾客。
司仪主持,伴郎伴娘也已全部准备齐全。
婚礼现场也已安排妥,是榕城最豪华的江景游轮上举行。
到时候,所有宾客一起上游轮,在用各色灯光装饰的游轮上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
游轮婚礼,是邹林玉想的。
她说现在年轻女孩儿都喜欢这种浪漫的场所,而且在江上还可以燃放各种烟火,点燃婚礼的最高-潮,让所有人都见证这一喜庆的时刻。
简未然给席兆琳打了电话,尽管这场婚礼用意特殊,简未然还是希望席兆琳能来做自己的伴娘。
可惜席兆琳不能过来,她没有说原因。
简未然总觉得,她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
可她现在自顾不暇,想跑一趟莞城去关心关心她都脱不开身。
婚礼前一天夜里,简未然收到一份来自莞城的礼物。
没有属名,也不是用的快递方式,而是一位年轻干练的秘书模样的年轻女人亲自送到山水居来的。
她交给王管家后就走了。
王管家送到简未然的卧室,递给她。
简未然听说是莞城的,第一时间想到席兆琳。
她把礼品袋打开,里面是一个四方形的深蓝色丝绒盒。
盒子里,躺着一套名贵无比的钻石首饰。
简未然依稀记得,榕城最大的拍卖行曾给她送过一份请帖,邀请她去参加一场名品拍卖会,她好像在册子里就看到过这套珠宝。
慕战谦端着杯温牛奶进来,看到她手里的珠宝首饰:“谁送的礼?”
“不知道,送礼来的是个年轻女人。”
慕战谦把珠宝盒接过来,将温牛奶递到她手里,“……姐夫或是二嫂?”
“……说莞城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