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巧儿回了房间。
“你是从西境来的,那你知道这件事情吗?”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说的应该是那件事。
“什么事情呀?”我明知却还是故问。
“那位和亲的公主,死在了半路上。”
“死在了半路上?”我还以为赵温邺会编出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没想到竟是这个。
“我听说那位公主,才十五岁,前不久刚丧母。”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连我的家事,也能被外传。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虽不想再回到西境,可我也知道我逃婚这件事情,对两国外交的重要性,我想知道赵温邺到底是怎样圆谎的。
“那日送亲队伍行至两国边界,突然遭遇劫匪的袭击,混乱之中,那位公主也死了。”
他堂堂将军,怎么会被劫匪袭击,这个理由,连我都不相信。
我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是假的吗?”
巧儿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们这些小人物何必管这些东西的真假呢?我也只是拿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罢了。”
是啊,如今我不再是西境的公主了,我还管这些东西干什么呢?我真是自作多情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我和巧儿说完话,天已经黑透了。这两日我在原野城流离,今日又在这个府邸里逛了那么久,我实在是很累了。喝了一点水后,我就睡着了。
我能清晰感觉到我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好冷。我掉进了冰水里。我浑身都湿透了。寒冷的冰水好像已经冻住了我的意识。我快要忘了我是谁,我快要忘了求生。下沉,下沉。我在一直下沉,我感到自己快接近死亡了。
这时忽然有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河水里,这水开始变得不那么刺骨了。我忽然想起来我是谁了。
我是安儿,我要活下去。我开始挣扎起来,挣扎之间我抓到了一个人的手。
“你快救救我。”半梦半醒间我喊出了这句话。
在一旁熟睡的巧儿醒了。
“来到这你不要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就算有人会伤害你,我们顾小将军也会去救你的。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人啊。”
没有了公主的身份,我再也不用担心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我还要害怕些什么呢。
第二日我就有了差事。
容儿说她要收拾行李回京城,今日这磨墨的事,就交给我了。我心中猛然一喜,很快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在巧儿的带领下进了他的书房。
从前阿娘写字,都是我给她磨的墨,我磨墨的手法自是一流。趁着墨磨,我偷偷地瞟了他一眼。
他是真的好看,虽然阿娘教我读了很多的书,可此时我却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我看得呆了,竟然没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他警惕地问我:“你是谁?”
我能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我是西境的人吗?
见我不回答,他又问:“你喜欢我?”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难回答,回答是与不是都有不同的结果。或许是我这不知所措暴露了什么,他看了看我,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是先告诉你,我这一辈子不会喜欢其他的人。”他这句话太霸道了,我在他旁边站着,显得很卑微。
“你若是再如此,你就直接走人。”
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容儿。
我连偷偷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原来是那么残酷。
“你磨完墨,就离开吧。还有,下次不用来我书房墨磨了,你提前磨好再送过来就是了。”
这句话我总算是能回答了。我回答“好。”然后我就退出了他的房间。
我想找些其他的活干,可在他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干了。他的衣服,都是容儿姑娘亲自洗的。
我沿着府中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我思考着我该去向哪里,或许这里不是我要待的地方。
“安儿你快来。”是巧儿在叫我,看来她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你是不是姓赵啊?”她这个问题把我问懵了,我怎么会姓赵呢?难道说赵温邺在找我?
“不是。”
“那这样啊。”她点点头,我不知道她在想些啥。可她又说:“今日我出门为小姐采购物品。看到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男人,拿着一张画像在寻人。我看那画像上的人和你有九分相似,又看见上面写着赵安儿,我就想着那或许是你。”
可恶的赵温邺,竟然虚情假意地来找我。
“我姓宋。”
“可我明明感觉那画像上的人就是你。”
的却是我,可我坚决不能承认。
“那你和那人说起我了吗?”
“说了呀。昨天晚上我见你做噩梦,我猜你或许是想家了,今日碰到的这些人,倘若真是你的家人,那不就挺好的嘛?”
我和他算是哪门子的家人。
我继续追问下去。“那你告诉过他我现在在哪里吗?”
“我看他不像是中原人,我跟他说了你在这,他或许也找不到。”我的天哪,这中原的人是很善良,可我怎么就偏偏碰上了这么个不开窍的巧儿。
我听她继续说下去:“我跟他说,叫他别走,我回去带你去找他。”她本应该出去买东西,怪不得现在回来呢。
我要去见他吗?我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见”我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回答。“我不去。”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巧儿。可巧儿仍要拉我去见他。
“就见一下,要不是你的亲人就算了。”巧儿的力气实在是大,我活生生地被她拽到了赵温邺的面前。
“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看到我似乎十分兴奋,巧儿被他这一举动打动了。
“叫你来你还不愿意来,你瞧,这回找到亲人了吧。”巧儿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这偏僻的地方只剩下我跟他。
这里偏僻又如何?我才不怕他呢。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跟他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这样回答我就生气了,是他逼我走的,如今他又说这样的话,我实在很生气。
“我放你走,你来顾寒陵这干什么?”
我学着他刚才说话的语气,跟他说:“不干什么。”
他苦笑了一声,然后又伸出手来掐我的脖子。“还不跟我说实话?”我睁大眼睛瞪着他,然后说:“我说的就是实话。”
他松开了手,我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他忽然拔出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剑,剑尖指向了我。
“现在可不是在西境,你的命我留不留就在我一念之间。你表现好了,我自会留你一条命。”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把我比喻成了什么样的人。
我反问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那再死一次又有何妨呢?”
他再一次笑了起来,这一回的笑,阴险的令我发毛。
“我还没登上西境的王位呢,怎么能让你死?”果然如我五哥所说,他接近我就是为了王位。
我实在受不了他,我干脆咆哮了起来。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
“无冤无仇?你撇得可真清。”他说这话我就摸不着头脑了,我和他何时有过仇恨。
“那既然如此,你不如取了我的性命。”一想到刚才顾寒陵跟我说的话,我就觉得生活无望了。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肯将真心给我,肯将温柔给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伸手去抢他的剑,可不但没抢成,我的手心还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这样一来,我是好长时间都不能墨磨了。
赵温邺显然也被吓到了,他丢下剑,上前查看我的伤口。
他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
我哪里需要他的对不起,我需要他滚。
他看出了我的情绪,便不敢跟着我。
我就这样回到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