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沐炎摇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盯住慕容枫,确保天御集团不会因为这件事出问题,最重要的是……”眸光温柔落在二楼,“当年龙御将她交到你的手上,这一次我还是要把她交给你,好好保护她,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责任。”
石沛一直板硬的脸上有一丝龟裂痕迹,冷硬撇开脸,“我本来就会保护她。”
“我说过,我跟江琉颜乔之间的事情你们无法理解,我也不奢望你能理解,我只需要你的尊重。”龙沐炎拍了拍石沛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我一直都在认为你是天生的勇者,勇者适合开疆扩土,却不适合在背后做些小手段,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慕容龙翔。”
石沛脸色一僵,一时沉默下去,但黝黑脸上却泛出可疑的红。
原来他的那些小动作都被龙沐炎看在眼底。
直升机的机翼卷动着四周风沙,沉默的男人几乎要与风沙融合在一起,越发显得耿介孤单。
龙沐炎看着他,叹了口气,“石沛,既然你爱她,就大大方方的爱她。你心里清楚,她要的幸福我永远给不了,与其奢望我,还不如你自己给她。”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不懂,他也没办法了。
石沛心一颤,等他反应过来,龙沐炎已经登上了直升飞机。直升飞机的机翼卷出巨大的气流,将人卷的几乎站不稳。
直升机正在缓缓上升。
石沛打了个激灵,顾不得别的,在直升机升起的那一刹那一个纵身跃进直升机!
直升机一阵颤动,龙沐炎铁青着脸看向像壁虎似爬上来的石沛,太阳穴突突跳起,不由反省是不是自己刚才那番话刺激到了石沛,所以石沛也转性了,居然做出这么大失身份的事情。
石沛咬了咬牙,一脸惭色,“我在直升机里动了手脚,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在油耗尽前开到Z国。”
这架直升机是刚采购回来的高科技新品,胜在引擎能力强,飞行速度快,唯一的缺点是必须要标准的机油,如果真是半路出了岔子……他绝对不能及时赶到颜乔身边。
石沛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赶到!
龙沐炎脸色微沉,全身散发凛冽气息,“石沛!”
石沛脸上惭色中夹杂了坚毅,“等这件事解决以后,我自然会去接受帮规处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石沛一怔抬头,脸上掩不住欣喜,快步走到驾驶位上专心驾驶直升机。
龙沐炎看着石沛的背影,将自己身体重重抛进后座椅中,眼角往后勾了勾,眼风处扫到了那个不起眼的黑色箱子,唇角微微勾起。
其实就算石沛没有追上来,当机油耗尽时,他也早就命人准备了备用机油。事实上,当他知道他有意无意的将庄麒的行踪告诉小蜜时,他就已经有了防备。
因为石沛是在意江琉的,甚至是爱着的,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口。
但幸好,石沛只是石沛,而不是第二个慕容龙翔。
这一点让他很安慰。
龙沐炎唇角微微勾起,目光落在暗黑天幕上,天上无星,唯有西边那颗金星倔强的亮着,仿佛一个睿智却寂寞的老人,站在至黑之处,看大地荒芜人间荒凉,看人生起伏世态炎凉,带着的凉薄高傲的睥睨。
倏地,一个与那颗星的同样高傲同样孤单,甚至连名字都一模一样的学校不期然的跃入脑海。
维纳斯。
※
夜色已深。
燕园。
A城其实原称为安城,却不知道是因为多少年前某一任市长的某次玩笑,口口相传,首都的安城便成A城。而A城燕园,就是A城人们眼中的A城白宫,因为从安城变成首都那天开始,燕园便成了历任市长、书记、检察官等等要职人员居住地。
但这么多年下来,经历过好几次动乱外加政府机构移址,燕园已经基本上空了,毕竟不是在市区,虽然环境清幽,但毕竟将近百年了,所以到如今,出国的出国,搬进市区的搬到市区,虽然可能还保留着屋子,也不过只是偶尔回来住几天度度假而已。
到如今,留在这里的,也不过只是几个恋旧的老人而已。
大浪淘沙,人或事情,都被时间洪流无情洗刷了。
而如今,燕园最好位置处,三栋风格不一的屋子并肩而立,像是并肩而立的战友一般。但在如今,唯一亮灯的,也不过只是居左那栋欧式风格的洋房而已。
另外两间悄无声息,死寂一般。
倏地,刚才还寂静的阳台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惊飞洋房四周古树上快要睡着了的禽鸟,扑梭梭的一阵飞起,在暗色里漫天幕地开巨大的黑幕。
“不行,我说不行!”
颜天齐咆哮着将手里的报纸摔上站在他面前的清俊男人身上,这个Z国首都A市以精明深沉著称的前市长,听到儿子建议后,斯文儒雅的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沉怒,眼底充斥着愤怒的怒火,“我说过,我颜天齐没有这个女儿!”
清俊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浅褐色微卷的头发柔顺贴在额际,由于没有穿西装,整个人比在外时显得年轻许多。毕竟在这个家里,他的身份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政治新星,只是一个儿子。
颜弈没有被父亲的勃然大怒吓到,自从颜乔离家出走以来,每次当他提到让颜乔回家时,父亲就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已经很习惯了。
只是……他看向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佣,在颜家帮佣十年熟悉全家人脾气的李姨因为身体原因回老家养老,而这个女佣来了不到半年,突然见到从不发火的颜天齐发这么大的火,完全是被吓坏了。
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取过女佣手上端着的白开水跟降压药,并和颜悦色请女佣去楼上看看母亲是否醒了。
年轻女佣看着颜弈斯文儒雅的俊脸,脸立刻红了。
这么年轻这么帅还这么年轻有为的男人,只可惜已经名花有主。
关上房门,颜弈将白开水和降压药放到颜天齐身前,轻道,“爸,待会再说,先吃药。”
颜天齐捂着胸口坐下来,看着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儿子细心将药丸分开,重哼了声,“吃药又有什么用,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被你气死!”
颜弈笑了笑,没指出父亲的口吻就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子,看着颜天齐把药吃下去,他才在颜天齐对面笑笑坐下,“爸,如果让潘叔叔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惊讶的。”
说到那帮老友,颜天齐脸色稍霁,“你不要以为你搬出他们我就不会骂你!”
“我怎么敢,如果潘叔叔他们在,应该会像你一样骂我吧。”颜弈垂眼,仔细将降压药的盒子密封盖好,“潘叔叔他们从来都只是疼她,我在你们眼里就跟垃圾没两样。我当时可是经常吃醋的。”
颜天齐眼神又黯了黯,看向儿子的眸光更加复杂,他心里清楚颜弈一直没有断绝过想让他们重新接纳颜乔的念头,可是……这怎么可能!
屋子里又一阵沉默。
“爸,颜乔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是她的亲人,如果我们再不管,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颜弈抬起头,恳切看向对面的父亲,缓缓的道,“爸,你心里清楚,妈妈一直都想颜乔回来,可是她不敢说,思虑过甚,她的病才一直都不见好。”
颜天行拳头紧握,固执的不说话。
“爸,您知道颜乔的性子倔,她年轻不懂事,我们这边就先让一步,好吗?”颜弈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轻轻的道,“这些年,颜乔过的都不好,您难道就不心疼吗?我知道……”
他苦涩一笑,“你不肯接受颜乔,也是担心我,可是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决定要跟熙瑶结婚了,我怎么也不可能看不开……如果你真的怕我还做错事,实在不行,我可以搬出去。”
砰!
颜天齐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在桌上,白开水溅起,洒了一地,“你敢!”
“爸……”颜弈无奈叹了口气,突然手机简讯声响起,他诧异打开手机,脸色猛变!
颜天齐皱了皱眉,“怎么了?”知子莫若父,这世上能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变了脸色,少之又少,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件事几个人了。心中突然滑过一个念头,颜天齐心里一紧,眼底滑过紧张之色,急问,“到底怎么了!”
颜弈匆匆将手机收起来,朝颜天齐笑了笑,“没事,只是明天的演讲出了点问题,我去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
多年的从政生涯立刻让颜天齐从儿子看起来寻常的笑容里找到一些古怪的蛛丝马迹,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颜弈离开。
等颜弈的车快速驶出园子,他静静看着浓重的夜色,或者说,是在看窗户反射出的那个陌生而苍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