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以后也要过的像母亲那般吗?
养一帮男宠,整日纵情声乐?
呵,怎么可能。
周岂是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
她身为他的妻子,便是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怎能秽乱后宫。
他们以为她不懂,其实她都懂。
就像是母亲养在那笼中的金丝雀一般,看似衣食无忧,却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不知道我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她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是天真的笑。
薄时年注视着她的眼睛,在那本该是清澈的眼眸中,却是一片灰暗。
似乎,已经没了光芒。
他轻扯嘴角:“郡主还小,为何这般着急日后还未发生的事。”
叶裳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他不知道。
她与周岂的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
她还以为,他也知道呢。
“还小……么。”
她微微失神。
每个人都告诉她,她已经不小了,可以明白很多事了。
以至让她都快要忘记了,她如今,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郡主不开心么?”
“什……么?”
薄时年微微俯身,俊秀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因为什么,是不喜欢那种被人安排好的束缚感么?”
“你……”
“若是郡主不愿,那……”
“等郡主长大,便嫁给我好了。”
她闻到了,芝麻糖的味道。
混合着他身上的味道,却意外的,融合在一起很是好闻。
微风吹过,她蓦地回神。
鼻间的味道似乎也随着那风散去了。
——
“郡主,郡主?”
“嗯?”
失神很久,叶裳有些懵地看向沁竹。
“您要穿哪件?”
沁竹手上拿着两套衣裳,一旁的屏风上还挂着好几套,不同式样和颜色的衣裳。
“这件是前不久新做的,正好如今天气暖和,郡主若是穿上一定好看。”
“唔……这一套似乎也不错,只是是去年做的了,还是不要了。”
叶裳怔怔地看着沁竹在为她挑衣服,忽然反应过来。
是了,今日,是她的生辰。
十三岁的生辰。
她又,长大了一岁呢。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离那个日子,又近了些吧。
“就那一件吧。”
叶裳随手一指,便决定了好要穿的衣服。
沁竹侧首看了一会儿她指的那件,而后点头同意。
“那您快些来换上吧,奴婢给您梳个好看的头型,公主今日为您宴请了好多人呢,怕是太子殿下今晚也是会来的。”
听到她提到太子,叶裳眉头一皱,但终是没有说什么。
在沁竹的侍候下换好衣裳,又坐到了梳妆台前。
看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叶裳有些恍惚。
“郡主,今日用这个珠花吧。”
“嗯。”叶裳点头,示意她随意。
“沁竹。”
“嗯?”
“你知道,是谁住在府中西侧院那里吗?”
沁竹边为她梳着头,边回道:“西院不是公子们住的么。”
“我知道。”
“除了他们呢。”
“除了他们?”
沁竹不由地停下手,皱眉细想了片刻。
“还有别人吗?”
叶裳微张着口,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她继续梳头。
她好像,还从没问过,他的身份。
但,聪明如她,却又何曾猜不出来。
一个长相出色,年纪极轻的男子。
若是出现在公主府中,非奴非客非亲,那么,他就只有一种身份。
脑海中不禁又浮出那一日的画面。
对着他含笑的眉眼,她却猛地站起身。
“你难道不知道么。”
“本郡主,早已与太子殿下订下婚约。”
“本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
而你……不过是个男宠。
而已……
昌平公主为爱女办的生辰宴,宴请朝中各路权贵。
作为先帝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当今圣上的嫡亲姐姐,昌平公主的地位十分不凡,在众多权贵之中可谓是一呼百应。
自然,撇开她在外界所流传的名声不谈,她办的宴会,只要收到请帖,更是无人不来参宴,上至后宫帝女,下至朝臣家眷,皆以能位列昌平公主的宴请宾客名单为荣。
景色极好梨亭水苑便是昌平公主特为招待女眷所设立的区域。
众贵女莺莺燕燕,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于亭子西侧被几名贵女所围绕的一名年岁不大的少女,只见其身着鹅黄宫装,额间贴花钿,五官俏丽,只眉骨稍高,因此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凌厉。
远远地,便听到那些女子不算小声的话语:
“前不久安阳侯和那位在勾栏院里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而今公主府中还大请宾客,这下某人可当真是成为众人的笑柄了。”
“谁说不是,听闻近来这府中又多了些不清不楚的,这样一来,有人岂不是又多了几位后爹。”
“哎呀,你说话可要小心些,这里毕竟是在人家的地方,若是被某个不小心的人传出去了,可是不好,再者,今天可是人家的生辰呢。”
“嗤!”
一袭鹅黄宫装的少女打断众女的话,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某一处。
“你们说归说,可不要扯了本宫的兄长,毕竟,对于这些腌臜之事本就是某些人的长项,我等可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她们,是故意的。
故意说给她听的。
一侧,叶裳咬着唇看着那名宫装女子,已是许久。
她知晓她同她关系向来不好,只是再如何,她母亲也是陛下的亲姐姐,她也是她的嫡亲表 姐,未来的太子妃她的长嫂。
可如今她却任由那些长舌妇在她背后乱嚼舌根,非但不阻止,甚至还从中撺掇。
“郡主,您是否过去同七公主打声招呼?”
听了沁竹的话,叶裳不由地紧了紧衣袖下的手。
母亲的话还犹在耳旁。
“你早晚都是要嫁入皇家的人,自当要明白有些事情孰轻孰重,母亲知晓你不喜欢七公主,但她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你理应同她打好关系,自然也不止是她,等你将来贵为一国之母,你更要以身作则,为皇上协理后宫……”
纵是不喜,她现在也只能压下。
而被一群贵女围着的七公主似乎也一直在关注着叶裳,所以,当她向她走过去时,她就立马捻起笑意,语气甚怪道:“瞧,咱们今日的寿星公来了。”
叶裳走至她们面前,目光掠过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长舌妇们,直对上那眉眼间满是不屑的人。
“我倒是没想到,我的生辰,七妹妹居然会来。”
“母亲叫我好生招待七妹妹,不过,如今所见,七妹妹根本无需任何人照应,毕竟,七妹妹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着一大群的苍蝇围着团团转,自是怎样都不会寂寞的。”
说着嘴角的弧度轻轻一扬,不理那人和她身后的众女脸色如何难看,直接越过她们往亭子另一端走去。
刚走了一半,忽而住步,转身侧首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些贵女:“此处风是太大了些,你们说话可就要小心了,免得一不注意再闪了舌头,当真变作了长舌妇,可就不好找婆家了,毕竟你们与本郡主不同,本郡主可不像你们……没人要。”
“叶裳,你当真敢……”
“嗤!”
面对那人的盛怒,叶裳嗤笑一声,转脸就走,丝毫没有给她多说一句的余地。
……
“郡主。”
远离人群,沁竹才敢唤她。
“不管怎么说,七公主都是……您实在不该跟她那样说话的。”
叶裳抿着唇,对于沁竹的忧心全然不想理会。
“郡主……”
叶裳未回话,沁竹又叫了她一声。
“是太子殿下。”
叶裳顺着沁竹所言抬首望去,便见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就在她不远处的前方,似乎也是刚见到她,随即抬步向她走来。
叶裳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他远远地叫住了。
“叶裳。”
男子走的近了,才拦至她面前质问:“你见到孤就躲是何意思?”
叶裳一抬首,就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眼神,只语气平静道:“太子说笑了,小女哪敢躲着太子殿下。”
“哟。”
周岂觉得稀奇:“得了吧,你什么时候对孤这般知礼了,听着怪膈应人的。”
她哪会见到他不是连名带姓地称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性子有多泼辣。
不过也是因为同她自幼一块长大的关系,他对她这些越礼的行为也都是默许了的,自是不太在意。
听他如此说,叶裳却是盯着他道:“周岂,你是变态吗?”
周岂闻言先是一顿,随即敛去笑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裳嘴角一扯,冷哼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反正从头至尾,我不过就是个只能听话不能反抗的木偶而已,你们爱如何,都随你们心意。”
“只是有一点,算是我恳求你……至少是在我们成婚后,我希望你能给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
月朗星稀,浮云随风吹散。
庭院深处,却是少有人烟的宁静。
叶裳躲在这里,只是不想再去面对那些讨厌的人,和讨厌的事。
所以,即使今日是她的生辰,她也不愿再在那里呆下去。
将头蒙在膝盖间,似乎什么喧嚣都被挡在外面了。
直至,有一个轻浅却极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踩在草地上的声音终是让她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