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微凉的月光,她瞧见了一个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到的人。
“你来做什么。”她说着,偏过头去。
“只是来此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碰见了。
叶裳闻言侧首看向他。
仍旧一袭素衣,长发简单地弯起,干净秀致的眉眼是淡淡笑笑意。
“碰碰运气?”
听她疑惑地重复,薄时年走至她身旁,揽袍坐下。
“喂,谁允许你在这里坐下的。”抱怨的话刚说出口,便听他不甚在意地岔开话题。
“今日是郡主的生辰,郡主怎么不在主院那里招待宾客,反倒一个人这般冷清地呆在这里。”
“……”
叶裳沉默半响,才会了他一句:“要你管。”
说完又凝眉看他:“你怎知今日是本郡主的生辰?”
薄时年微眨眼帘:“整个公主府中,早从三日前就已经开始为今日的宴会着手准备,我便是再不问事情,也该知晓了。”
叶裳听完他的话却只是懒懒地撇过眼,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薄时年轻笑道:“郡主今日生辰,过得开心吗?”
“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她回答的太过迅速,似乎都不用多想。
他微微挑眉:“为何不开心?”
“因为……”话刚出口,叶裳就及时打住,眼神略带不屑地睨视他一眼,轻哼道:“本郡主为何要告诉你。”
听到此话,他却也不恼,仍旧面色不变地看向她。
“既如此,那我便想法子让郡主开心起来。”
“什么?”
叶裳正是不解,便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香囊。
他温声道:“郡主,先把眼睛闭上。”
她自是不配合的。
“做什么?”
“先闭上,很快就知道了。”
“我不要,除非你先告诉我要做什么,否则……”
他则直接伸出手覆在她的眼前,遮住了她的双眼。
“喂……”叶裳伸手抓住他的手想要剥开,便察觉到他忽然离她很近。
“嘘~”
若有似无的气息打在而后,让人不自禁地浑身轻颤。
正当她强行拉开他手时,他却自己松开了。
眼睛不过片刻的适应,就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
夜晚,月光,以及……萤火。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难以抑制的喜悦自嘴角蔓延开来,到底还是小女生,见到这种东西,不管如何掩饰,心底都是欢喜的。
薄时年故意地唉声道:“为了这些小东西,可是累的我爬了一整天的山,又被蚊子盯了一整夜,才好不容易忍到天黑守到的。”
“如何,可还喜欢?”他的眼睛似有亮光,就好像那些萤火虫一样。
星星点点,在眼前闪烁,淡淡的萤光驱走了黑暗,却是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几乎是瞬间,叶裳嘴角扬起的笑意渐渐散去。
“谁跟你说……我喜欢了。”
压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塞。
目光抬起望向他。
“还有,谁要你来逗我开心了?”
微微用力,咬住下唇。
“谁让你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情了……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真是……讨厌的人。
“你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我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见到我讨厌的人,不想跟他们说话,不想跟他们接触。”
“而你,你就是我最讨厌的人。”
最后那一句,她是吼出来的。
而他则一直静默地站在那里,眉间自始至终都是温和平静。
直至她说完,别过脸去,他才伸手,触上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他。
指尖在她的眼角处轻勾,上面的湿润触感让他笑意浅浅。
“既然那么讨厌我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叶裳怔怔地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早已忘记了该如何答话。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镜中之人抬起手指轻轻触上眼角处,干干的,涩涩的。
她有些晃神。
思绪回到那一晚。
她也开始不明了起来。
是啊,她,为什么要哭呢。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她觉得,她应该是讨厌他的。
就像讨厌母亲其他那些男宠一样。
她讨厌他们,明明是男子,却是以色事人,甚至比女人还要矫揉造作,为了争宠,更是可以做出各种令人厌恶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存在,已经动摇了她的位置,尽管她是母亲唯一所出的女儿,可很多时候,她都感觉不到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因为她觉得,她在母亲心中,甚至还比不过那群男宠。
所以她讨厌他们。
他们同她争夺宠爱,还让她成为京都贵女中的笑柄。
因而,她同那些贵女,从无交好。
她们不敢对她母亲说道,就只能拿她来取笑。
所以,薄时年。
他也是一样的。
跟那些男宠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该再同他有任何接触,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接近他。
——
她知晓她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的。
但就是鬼使神差地,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
两人相识之处,却是没有半个人影。
她站在那株桃树下,眼神怔忡。
“郡主,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沁竹在她身后提醒她道。
叶裳侧首,看向她。
“沁竹,你可知晓……”
“嗯?”
对叶裳说到一半便停下来的话,沁竹有些疑惑。
“郡主想问什么?”
叶裳停顿片刻,却是摇摇首,轻声道:“没什么。”
她真是魔怔了,怎会想要问沁竹,薄时年的住处。
她想她与他相识也不算短了,却还是不知道他住在何处。
许是也同那些男子一样,住在一处院落吧。
也是,他本就是母亲的人,自是应当与那些人待遇相当。
这样想着,她对沁竹笑笑,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
谁知,刚一走出几步,就见前方不远处疾步而来的一个身影,见到她,先是一顿,继而飞奔过来。
“郡主,请郡主殿下去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他……”
身穿灰衣的小奴扑跪在她面前,连头都来不及抬起,便是语气万分焦急。
叶裳还未开口,站在她身后的沁竹就向前一步,为她挡话道:“你这奴才好不知礼,也不看 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这般冲撞于郡主,若是郡主发怒,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那小奴闻言却也不急于求饶,仍旧匍匐于地,一下下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奴才自知奴才卑微下贱,可我家公子他如今有难,恳请郡主前去搭救,只要郡主肯救救我家公主,郡主要奴才的命奴才都毫无怨言。”
“诶,你这个……”
叶裳却是伸手,拦住了想要说话的沁竹,眉间微蹙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奴,心中隐隐料到了什么,却仍旧想要亲自证实。
她喉间微动,有些干涩:“你家公子……是谁?”
那小奴蓦地抬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松动,忙不迭地报上姓名:“薄、薄时年,我家公子是薄时年。”
“!”
果真……如此。
叶裳稳了稳心神,才有再度问他:“他,怎么了?”
那小奴闻言却是一脸难言:“郡主还是亲自去看看便知晓了。”
“是薄时年让你来找本郡主的?”
小奴却是怔住,半天才摇摇头:“是奴才自作主张……”
这个时候,他能想到可以救他家公子的人,就只有她了。
……
幽黄的灯光下,薄时年背手站在书桌前,宽大的衣袖下被遮住之处握着锋利是旁人无所察觉的。
抬眼,目光直对上那留着小撇胡子的男人,面色苍白,眼圈青黑,似是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美人儿,为何对本侯这般冷漠,本侯可是真心想要一亲芳泽。”
薄时年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心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安阳侯。
这个原作中同他牵连不断的男人。
看来,他还得给他点教训好让他能长长记性。
“侯爷说笑了,某虽说地位卑微,可到底还是公主殿下的人,您这般做法,可是于理不合。”
安阳侯听闻他所言,却是挑唇一笑:“于理不合?美人儿可真是有趣,你不知这整个府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本侯的吗,便是她的人又如何,只要本侯愿意,本侯想要谁,谁又能说个不字?”
薄时年尽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狠狠揍他一顿的心情,嘴角微扯:“是吗,那,若我今日非要说这个不字呢。”
安阳侯却是一脸更有兴味道:“有意思,本侯更喜欢了。”
有意思……么?
眼眸微微眯起。
他原本,还不准备用强的。
薄时年眸光一寒,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真是令人恼火的紧呢。
衣袖下手腕蓦地一转,刚一准备动作,就听到一声“咣当”声。
未曾关紧的房门被人从外破开。
一袭碧色衣裙的少女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处,看向里面。
叶裳眼睛瞥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当即大喊出声:“父亲,您在此处要做什么!”
薄时年同安阳侯一同看向来人,二人面上是不同的神情。
安阳侯似是没想到叶裳居然会在此时出现在此,一时惊讶不已,只略微慌道:“辜儿,你、你怎么来了?”
而薄时年,则是暗暗地收了手。
心道,这安阳侯还真该感谢叶裳。
若不然,他定然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