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她才缓缓转过去,就看一身素色长衫的他站在门前,眸光平静地望着她。
他露出一抹笑,面色轻缓:“郡主,不是来找我的么?”
叶裳想。
她可能,真是疯了。
因为下一瞬,她就已经扑向他的怀中,彻底抛却了一切杂乱的思绪。
薄时年静默片刻,感受怀中之人温香的气息,终是伸出手,轻轻抚山她的发端。
“……怎么了呢。”
他声音微顿,有些干涩。
“薄时年。”她没回他,只是叫他的名字。
“嗯?”
“如果……”
“嗯。”
“如果,我不嫁给周岂,”
“如果……”
母亲也同意的话。
“你说会等我长大,还会作数吗?”
叶裳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方才一时没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上她的眼睛,他才发现,那双原本黑亮清澈的眸子,早已溢满了模糊。
手指不自觉地就触及上去,温热的液体瞬间流下来。
他轻轻替她擦拭掉,语气轻柔。
“为什么哭。”
叶裳已经看不清他的脸,想要停下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哭成这样……”
“我却很开心。”
他这样说着,忽地低下头,下巴轻搁在她的发间。
“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即使知道,她说的话,可能只是现在一时冲动。
但,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薄时年……”
叶裳低低地唤他。
“我很怕……”
怕长大的那一天。
怕到那时候,她就必须按他们指定的路去走,别无他选。
其实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对这桩婚事,并不期许。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会去想,要怎么逃离。
而这个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想法,却在遇见他以后,越发滋生长大,直到,已经无法再继续掩藏下去了。
“可是,你不会懂的吧……”
“你也,帮不了我……”
即使知道这些,她却还是傻傻地跑来找他了。
想推开他,却被他按回怀中。
她微微愣怔。
却听到他淡若清风般的声音。
“我们,离开吧。”
“……”
“你说,什么?”
“离开……怎么离开?”
叶裳有些茫然。
她还从未想过这些,就算一直在排斥和周岂的婚事,却也从没想过要离开。
“逃。”
薄时年无声弯唇。
“怕吗?”
叶裳抬头,泪眼半干地看着他。
“跟我一起逃,还是……承受着被别人安排好的一切。”
他将这些都替她挑明,让她更直接地感受到,她面临的到底是什么。
两个选择。
她却必须,择其一。
算是对她的另一种变相的逼迫。
因为他明白,如果他不逼她,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和身份,她不可能毫无顾忌地选择他。
“你……”
下意识地想要退身而逃,却被他紧紧地箍住。
四目相对时,她听到自己心跳很快的声音。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滋生。
“不……”
她说不出口。
不行,不可以……
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动摇。
她是怎么想的呢。
真的……
“我们……是什么关系。”
良久,她终于咬着唇说出来。
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他让她做出选择。
可她要如何选他。
在她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做出选择。
她看着他,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
薄时年终是敛去笑意,手指轻触她还未干又开始湿润的眼角。
“你让我帮你。”
“而我,想让你救我。”
风吹过的瞬间。
叶裳怔在那里。
“能救我的,只有你。”
她已经,成了他最后的救赎。
……
“警告警告,任务对象失去记忆,剧情造成偏差,请宿主尽快修补偏差的剧情,限时三个月,否则任务将判定失败。”
“你在逗我?”
刚刚躺下的人猛地从床上惊起,黑暗中,看不清人影。
“宿主没听错,系统从不提示虚假信息。”
“……”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觉得自己离成功只剩下几步之遥的话,那么现在,系统的话对他来说可以算是晴天霹雳了。
一句话,将他这么久来的努力全都打回原形。
“失忆是什么鬼?你可没跟我说过,这个任务还附送这么多狗血!”
“失忆并非系统附带,原剧情也并没有记录,所以判定为意外。”
“意外,你现在跟我说意外?”
顾沉真是要气笑了。
他好不容易才让叶裳对他稍稍打开了心门,就等着进一步攻略了。
这个时候它告诉他她失忆了?
这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明明不久前见到她时还是好好的。
“请宿主尽快修复剧情。”
该死的系统说完这句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看来,从系统那里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绝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想到这,他直接赤脚下床,往房间门走去。
“公子……嗯?您怎么这会儿起来了?”
守在门口的小奴一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迎上来。
只着单衣的男子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你帮我收拾一下。”
“我要去见公主。”
夜色深沉,昌平公主的寝室内仍旧烛火通明,穿过层层回廊,躬身等候在室外。
稍许,有昌平公主的贴身侍女唤他进去。
刚入室内,便是扑面而来的暖香,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靡靡之音,在这幽黄的烛光下,更衬得人慵散懒怠。
“公主让你进去。”
侍女为他掀开珠帘,薄时年面色如常,径直踏入内室。
身着轻薄纱衣的艳丽男子正在吹着玉笛,十指纤纤,红唇润泽,他长发未及束起,倾泻于胸前身后,隐隐遮住那大片的白皙肌肤,却更显诱惑,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微闭着眼,似是在沉醉享受。
女人已经不算年轻,但这般年纪却正是一个女人最具魅力的时候,相比那些跟花骨朵一般还未长成的青涩少女,她便是一朵开到极致的芍药,存在本身,便是吸引力。
所以,跟了她的那些男子们,纵是有不齿于男宠身份的,在遇到她之后,也都为她所倾倒,便是没有锦衣玉食,也甘愿追随其身后。
薄时年的到来,似乎并未打断这看似融洽的画面。
或许,他应该更守规矩地退在一旁等候她的召唤。
薄时年走上前,一撇衣角,膝盖跪在那冰凉的地板上。
“薄时年见过公主,深夜来扰,还请公主饶恕。”
他并未同那些男子一般自称为奴,言明身份,不过是想在一开始,就表态清楚。
他的突然出声,打断了那缠绵的玉笛声,四下瞬时静谧。
侧卧于榻上的女人,悠悠地真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对上那模样艳丽的男子,朱唇轻启,语气淡若白水。
“谁准你停下了。”
明明是没什么力度的一句话,却仿佛让周遭瞬间结冰,手执玉笛的男子当即变了表情,忙起身俯首跪地,口中慌忙道:“殿下恕罪,奴……”
昌平眉间微蹙,厌恶之意甚是明显。
“下去。”
男子闻言如临大赦,忙磕头谢罪,而后携着玉笛,退了下去。
玉珠帘还在晃动。
室内,气息未平。
昌平抬眼看向跪伏于地上的男子,眼眸之中毫无波澜。
她忽而缓缓坐起身,轻抬起腿,□□的玉足就这样直直伸至他面前。
薄时年抬首,面色如常。
昌平等了半响,未见他动作,眼神往下一扫,声音慵懒道:“替本宫着袜。”
那玲珑小巧的玉足就在他眼前轻点,似是想要挑起些什么。
薄时年却仍旧未动,唇角似有一丝弧度掠过。
昌平微微眯起眼睛,蓦地收回脚。
“怎么,让你替本宫着袜,你还不愿?”
“公主若想找人伺候,随意一唤,便会有人进来。”
言下之意,何须找他。
昌平轻呵:“可本宫,就想让你伺候。”
“身为本宫之人,你莫不是将自己的份内之事都已忘了?”
闻言,薄时年轻抬眉眼。
“份内之事……么?”
“公主当真是高看了,在这个公主府中,我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公主将我同那些公子相较,可真是叫人担待不起。”
昌平眼神一凛,忽地轻扯嘴角。
“薄时年。”
“你说的对,本宫似乎,并未召幸过你。”
“但你可能忘了,你是为何进了我这公主府中。”
她忽而赤足踏上地板,走至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
“便是本宫用不传召你,你也仍旧是本宫的男宠,怎么,现在想着要摆脱这个身份?呵,你要如何摆脱的掉?”
薄时年平静地听着她的话,并未作声,而是一直沉默着。
直至她话说完,他才抬起头。
即使是跪于下首,也仍旧不输于人。
“公主为何不问,我的来意。”
昌平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话,他便笑着,自顾自地说着:“公主不问,是因为公主早已猜到我是为何而来。”
“薄时年并非自封,却也不愿隐瞒,自入了公主府,虽有身体原因,却也并无意愿随侍在公主身前。”
“摆脱身份……呵,若公主不说,我并未当自己有何特殊身份。”
“既然我已到此,自然也不会再掩藏什么。”
说着,他敛去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