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公子了。”
黎晚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温柔。
但容凐就是有种她想把他咬碎了吞进肚子里的感觉。
他道:“举手之劳。”
黎晚眼角弯弯,仍旧是她一贯的模样。
“小女是听闻有贵客入府,想来便是公子您了,黎晚身为黎府中一份子,怎么说都是要出来见一见贵客的。”
说着她表情一顿,又继续道:“不知公子名姓,还请……”
“黎晚!”
黎池清带着怒意的声音让黎晚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她对这个府中唯一的,且摆明是瞧她不顺眼的嫡子到底还是有惧意的。
“哦。”
容凐微微颔首,示意知晓。
“所以呢。”
“……”
黎晚有些懵。
她抬着头看了他好久,方觉得自己一番所作所言,全然没被对方瞧在眼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好像一个白痴。
偏偏她自己在此前还不自知。
也许,她今天真的不该出来的。
她应该回去查查黄历,可能今天她犯煞星,出门就是流年不利。
“是黎晚越矩了。”
她面上努力维持着温温的笑,然后尽量用最完美的姿态转身,提着裙角就要离去。
谁知,这边刚抬起脚,就听到身后那人叫着她的名字。
“黎晚。”
似在咀嚼,偏生语气平淡如水。
她身子一顿,还没有什么动作,又听他道:“嗯,我记住了。”
她一步差点没走稳,又跌倒。
——
黎晚回到住处,天色已晚。
在自己的院子里,可算能够好生发泄一番,于是她把屋子里能摔的,能扔的都扔了个遍,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已是满屋狼藉。
发作过后,她才换来贴身服侍的丫鬟银杏收拾屋子。
银杏一进房间,看到满地的狼藉,就猜到她家姑娘一定是在外面又受了什么刺激,想来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她和大姑娘碰面,或是出门参加聚会,回来不是摔东西砸东西的,不过这次好像看上去火气特别的大。
“姑娘?”
银杏把她扔掉的首饰捡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
“这耳环好像是杜公子送您的,您……不要了?”
黎晚一听姓杜的,脑袋就一阵疼。
“别跟我提那个迂腐书生,哼,不过就是会念几句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若不是看在他是夫人嫡亲姐姐所出的份上,她才懒得去接近他,为的还不就是给夫人和黎子衿添堵。
银杏闻言只得默默把东西放回去收好。
黎晚看了一眼银杏,冷着脸别开眼去。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是大姑娘她……”
“不是她。”
黎晚这会儿也不是先前那柔柔弱弱的语气了。
“黎池清那个偏心的,不过就是瞧着黎子衿是他的亲妹妹,而我不过是个妓子所生,哼,差别对待,还真是一天一地。”
想她自能记事起,可从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她和黎子衿之间如何,那也都是她们俩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反倒跟个女人似的,事事都要刁难她一番。
可那又如何。
他们越是看她不顺眼,她就越要让他们看着。
她不是她娘,也不会任人宰割。
就算出身再低微,她也会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前途。
所以,只要是能利用的,她绝对不会放过一个。
“大公子他又为难姑娘了?”
银杏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道是黎池清为了给黎子衿出气,又找黎晚的麻烦了,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黎池清对府中其它的庶出倒都还好,偏就对黎晚一个,处处为难,对她的不喜和厌恶全都摆在明面上了,这一点倒是和夫人有点像了。
“哼,为难。”
“有朝一日,我倒要让他们知道,到底是谁为难谁。”
黎晚边说边皱眉。
而且以黎池清那孤高的性子,居然肯对他礼让三分。
想来他的身份定然在黎池清之上。
放眼这京中上下权贵,又有哪一位年轻公子身份在黎池清之上,又能让他这样以礼相待?
黎晚憋着性子想了许久。
忽然记起不久前受尚书千金邀请一同去游湖时听她提起过,她说她的兄长和黎池清近来都和上面某位走的很近。
据闻,他们都是拜的一个老师,因此关系很是亲近。
而那一位。
据说是先皇后生前唯一所出,如今在一众皇子中排行第四,名唤容桓。
念及此,黎晚眼睛一亮。
莫不真是他?
若真是四皇子容桓。
那……
还不容她多想,脑海中就突然浮现出男子临走前对她那一眼深意。
她隐约间好像看到他嘴角微动,但却又没瞧太清楚。
他似乎说了一句话。
她有些不能肯定。
但她却下意识地凝着双眸。
——
“我看见你了。”
“在竹林里。”
“姑娘要穿这件么?”银杏伺候着她梳妆完毕,拿着一件衣裙给她瞧。
黎晚顺着她的话语看去,那是一件衣料精细,款式雅致的白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平日里若无重要的场合,她是不舍得穿的。
她本就生的清水芙蓉一般,外表看的娇柔可人,最适宜穿这样的衣服,这样才能更衬的她气质出众,不染纤尘。
她从来都懂得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将它们发挥到极致。
但今天,她突然就不想穿这件了。
“不要这件,换那件素色的。”
“姑娘?”银杏有些不解。
她们姑娘什么性子她最是了解了,平日里只要一有机会总要跟大姑娘一争高下,大姑娘是正经嫡出,是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宠大的,自是样样都是顶好的。
若说她们姑娘是水,那大姑娘就是火。
她强势而又高踞,有她自己骄傲的资本。
今日是皇贵妃的生辰,依着皇上对贵妃的宠爱,这生辰自是要为她大办一场的。
于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的家眷几乎都被邀请入宫,为贵妃庆生辰。
以她们夫人的身份,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连带着一干姑娘小姐,也要一同入宫的。
而对黎晚来说,她能够接触上位者的机会本就不多,平日里便是参加那些宴会,也都是一些小官之户,算不得大台面。
至于她的嫡母,倒是有很多入宫的机会,可她从来都只会带着黎子衿,不会带着她们这些庶女,更别说是她这个令她厌恶的庶女了。
“这件会不会太素了,若是穿它入宫,怕是会……”
“怕什么。”
黎晚知道银杏没说完的话中含义。
无非就是怕她穿的太寒酸,被人取笑。
黎晚倒是不怕被谁取笑。
只不过她的嫡母肯定是不会喜欢的。
“就这件了。”
她不理睬银杏的话,做了决定。
——
黎晚似弱柳扶风般出现在府门前。
正对上她的嫡母齐氏,以及盛装打扮的黎子衿,当然她们身后还有一众莺莺燕燕。
她的三个庶妹。
黎晚姗姗来迟,自是引得众人注意。
齐氏不算年轻,但是保养得不错,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衣,倒是衬得她皮肤白皙,气色极佳。
一旁的黎子衿,同样一身华服,但是颜色样式相较齐氏都显得年轻许多,面皮细嫩,颜色极好,这样一打扮,端的是明艳动人。
而她的那三个妹妹今日也都算是盛装打扮了。
只不过她们年纪还小,身量还都没长成,瞧着倒是没有黎子衿的出彩。
这样一番看下来,倒只有她,素衣清简,显得有些寡淡了。
齐氏看着黎晚,眉头一皱,厌恶的表情几乎都不遮掩。
“今日是何日子,还用人提醒?若是不在意,大可不必非要跟着。”
一句话,没有明着数落黎晚,但她说的是谁,大伙心里都明清的很。
黎晚面色微变。
“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来迟了。”
黎晚低眉认错,那一句母亲让齐氏眉间更冷。
她平素从不让她唤她母亲,但在外时,尤其像今天这样的重要场合,她却必须要承着她这一句母亲,谁知道她心里有多膈应。
“呵,来得这样迟,不知道的还当你照着天仙打扮呢。”
黎子衿斜着眼从头至脚打量她后,嘴角冷笑上扬。
黎晚这人她可是太过了解。
平日里总装的小白花一样,最会察言观色,抓住一切对她有利的机会。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的,竟穿的比平常还不如就出来了。
难不成又要来个苦肉计?
不经意又想到数日前杜思寅对她说的那些话,心下便又是一阵反胃。
黎晚的那些花花肠子,也只有杜思寅这样没脑子的才会着了她的道,不过就是个男人,若是心不在她这里,她也不稀罕要。
只是黎晚做的这些总归是成功地膈应到她了。
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样的人,若真让她得了势,那还能得了。
当然,她的这一番想法,旁人是不知晓的。
齐氏见天色不早了,就携着黎子衿一同坐上了马车。
剩下的几个庶女坐上了后面一辆。
黎晚扯了扯衣袖,对黎子衿先前嘲讽的话语则是全然不在意,然后提着裙摆,也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她们到底是庶女,没有资格和夫人嫡女共乘一辆马车。
等众人都上了车,马车便开始往前行驶。
黎晚坐在车内,安于一隅。
三个庶妹都拿目光打量她。
不知前头那辆车里是什么情况,总归她这辆车里,众女是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