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远,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呢?”梁明远愕然问道。
“这石头,究竟是哪里来的?”何海娟说着,眨了眨眼。
是啊,这块石头如此孤零零地置身此地,身边并没有自己的同伴;那一片群山,离它可有着百来米的距离!于是,他试着这样说道:“大概,大概还真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
“也算,也算有道理吧。”何海娟附和道。
“女娲补天的故事,很有名的,”梁明远缓缓说道,“千百年来一直家喻户晓;《红楼梦》的开头,也提到这个故事——”
“《红楼梦》?原著,我没看过;电视剧,倒是看了几集——”
“那,那你觉得里面的故事,怎么样呢?”梁明远这样问道。
“主要的故事,”何海娟沉吟道,“就是那公子哥儿贾宝玉,跟那两位姑娘,林黛玉和薛宝钗,之间的爱情故事吧?”
“嗯,故事的主线,基本上就是这样。”
“哦,明远,我一直在想,对于贾宝玉来说,那两位姑娘,他到底更爱谁呢?”
“应该,应该是林黛玉吧?”梁明远这样回答。
“可是,我记得,跟他拜天地的,可是薛宝钗啊!”何海娟这样说着,似笑非笑的盯了对方一眼。意思似乎是说,这,你该作何解释呢?
梁明远暗自思忖道:其实,许多男性读者,未必就认同曹雪芹本人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如果能娶宝钗为妻,过得会更幸福、如意些。理想与现实,总是会有一定的距离的。黛玉尖酸刻薄,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于是,他这样说道:“比较客观的说,黛玉和宝钗这两位姑娘,各有各的好处——”
“各有各的好处?那,你说说看,都好在哪里呢?”何海娟追问道。
“黛玉更有才情;宝钗呢,更懂生活——”
“那,外貌呢?”何海娟接着问道。
“外貌?打个比方,”梁明远斟酌着字句,“黛玉像桃花,风姿绰约;宝钗呢,更像一朵荷花,雍容华贵——”
“明远,你所打的这个比喻,倒也形象传神;不过,我,我一时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理解。我,我的意思是,还是从人的角度来说说——”何海娟缓缓说着。
略作思忖后,梁明远这样说道:“哦,我倒是想起了‘环肥燕瘦’的说法来——”
“环肥燕瘦?是,是什么意思呢?”何海娟来了兴致。
“大概,大概是这样吧?这‘燕’,是赵飞燕,是说她身材苗条,走路跳舞,就像燕子一样轻盈。至于环肥,也就是杨玉环,平时我们所说的杨贵妃,体态丰腴,肤若凝脂,有一种富态的美,给人以雍容华贵的感觉——”
“哦,我大体上也弄懂了。你,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位美女,一个偏瘦,一个稍胖——”说到这儿,何海娟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示意梁明远作出回应。
“嗯,大概,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梁明远说着,点了点头。
低着头想了一阵子之后,何海娟这样说道:“这样吧,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杨贵妃和赵飞燕,就在你眼前,你可以任选一个!那,我问你,你选谁呢?”
尽管只是一种“虚拟”的情形,梁明远霎时还是陷入了沉思:是啊,由于二者不可得兼,选谁更现实一些呢?或者说,怎样的人生伴侣,才会使自己过得更舒心、惬意些呢?偏于骨感的人,似乎总难免一丝不踏实的感觉!从长远的角度看,略显丰腴之人,倒是更能给自己以天荒地老的憧憬。于是,他这样说道:“我,我选杨贵妃——”
“嗯,有眼力——”何海娟说着,微微低下了头。
梁明远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这问题,大概就是到此为止了吧?看来,有时候,选择,未必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尤其是那种二者必居其一的选择。是啊,桃花与荷花,哪一朵会更美一些,往往是一言难尽的。
“明远,我,我想起一个问题来了——”何海娟说着,淡淡一笑。
“你,海娟,你又想起什么问题呢?”梁明远说着,心头一惊:看来,我高兴得太早了,事情或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刁钻头痛的问题,恐怕还只是揭开冰山之一角呢!
“看你,这么紧张的。”微微一笑之后,何海娟接着说道,“其实,我的问题,也是很简单的。那就是,我,我更像燕瘦呢,还是更像环肥?”
就像晴空里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梁明远心头一怔:看来,我的头脑还是不够用!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呢?说了那么多,其实,从一开始,对方就把我往那预设好的“陷阱”里引!可以这样说,如今,我已来到了那“陷阱”的边沿。何去何从,一时半会之间,必须做出明确的、二者必居其一的选择!暗暗地吸了一口长气后,他才这样回答道:“你,你,你当然更像环肥了——”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阵寂静!
这,这是怎样的一幕呢?当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点“不对劲”时,梁明远想起来了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在这种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而答案,就在对方的眼眸里。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凝望起对方的眼睛来。哦,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明净透亮的一汪深潭里,正泛着微微荡漾开去的一阵阵涟漪:明远啊,既然你更爱“环肥”;而且,你还亲口说出我“更像环肥”!如今,如今我就在你眼前了。你,你总该有所表示吧?你,你可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一星火花,点燃了心中的那一片枯草寂寂的原野!霎时,燎原之势已成,熊熊火光,瞬间染红了一大片天空。伸出手,轻轻一揽,随着“嗯——”的一声,一时已是温玉在怀。心灵的和弦,微微一颤之后,发出了莺啼燕鸣的合声。只是,片刻之后,似乎又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按住了那和弦。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何海娟睁开双眼,凝望了对方一阵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明远啊,你,你就这样木讷——
“我,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我,让我再——”梁明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了。
整了整额前的刘海,坐正之后,何海娟这样说道:“梁明远,你,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也说不清楚——”梁明远支吾道。
“我,我知道,你心里,你心里有一个结——”何海娟这样说道。
梁明远皱了皱眉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这样吧,”何海娟缓缓说道,“我,我给你讲一下这几年,这几年我的故事——”
静静地凝望着对方,梁明远略一思忖后,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给我,先给我一支烟吧?”何海娟这样说道。
于是,广漠的天底下,当两支香烟就像两只萤火虫在闪烁时,何海娟要说“故事”了。
缭绕的烟雾中,原本要说“故事”的何海娟,开口了:“明远,我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你想起了什么问题呢?”梁明远说着,淡淡一笑。
“哦,你说,人有来生吗?”何海娟说着,一副女哲学家的口吻。
梁明远心头一颤:此时此刻,她怎么会想起这样的问题呢?记得以前散步的时候,左秀霞曾经与我探讨过“前世”的问题,而这个夜晚呢,我生命中的另一个异性,则念及来生了!这前世与来生,倒也是“一队儿”!来生嘛,那种歌是这样唱的:
只有等在来生里,
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看来,多半是深感今生无望,一个人才会去想什么来生。当然,如果从自然科学与哲学的角度,既然时间是无穷无尽的,来生也未必呓语!只是,这来生,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来说,太难以实证了,缥缈的就像海市蜃楼。一番思忖之后,他这样说道:“来生?怎么说呢,这个问题,真的,真的太复杂了——”
“我,我是问你,有没有来生?”何海娟的语气,丝毫不含糊。
“或许,生命在不断地转化、变迁中,应该有吧?”梁明远这样回答道。
“应该?也就是说,”何海娟接过话,“人们多半也只是相信,难以证明——”
“嗯,大概,大概就是这样吧?”
“其实,我也想到过,这来生,毕竟还是说不清楚的。”何海娟说着,秀眉微蹙,“我,我倒是这样想,一个人,只要这辈子过得舒心如意,又何必去想什么来生呢?哦,那一天,现在回想起来,也就是你到宜山找我的那一天,我家来了一位客人,是来相亲的。明远,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你;你,你不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