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果能够自由选择的话,哪怕只是一间茅草房,我也愿意和左秀霞一起,过着自由自在、不看别人脸色的日子。
而且,既然新房已经装修一新,左秀霞依然不愿意随我搬出来。
只能在家住,这就是岳母的底线!不愿寄人篱下,这就是我唯一的诉求!然而,这两者却是水火不相容的,也就是不可调和的。
这,这就是悲剧的根源。
我,我还能指望左秀霞吗?人家母女同心,我不过是个“外人”!那么,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办呢?“清官难断家务事”,真的是这样吗?照目前的情况看,我是不是已经来到了一条死胡同了呢?如果真是一条死胡同,出路何在呢?
过于强势的岳母娘,只知顺从的宝贝女儿。我,一个只想着自由呼吸的“白眼狼”。而这一切,又是谁安排的呢?当然,我可以这样想,如果当初遇到的,不是左秀霞;或者说,左秀霞的母亲,能够对她的宝贝女儿“网开一面”。只是,这世上,哪来的“如果”呢?
哦,以前也曾听某些人这样自叹命苦:“唉,前世命不修——”
当时,我只是一笑而过;如今想来,这样的话语,是不是也有某些道理呢?
其实,这样的话题,我也曾与左秀霞交流过。
人啊,人,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小脑袋里,究竟能装下多少东西呢?热恋中的年轻人,三番五次的海誓山盟,多半都是会有的吧?当然,由于当时四周没有不相干的第三人,又多半是在黑夜里,即便是脸红也看不清楚,说起几句海枯石烂之类的话语来,也无可厚非。在邂逅左秀霞之前,我也算是看过几本书,自然也就记下了这样几句诗: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这就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海誓山盟了。只是,有意无意中,人们会忽视、淡忘这一点:这几句诗出自《长恨歌》!何为“长恨”呢?末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已是说得再清楚不过的了。是啊,如果是和“天长地久”相比,只能相约来生的唐玄宗与杨贵妃,自然要长叹一声,“长恨”不已了。其实,对于人来说,来生终属幽冥之事,是难以全然相信的。至于前世,则更属玄远,难以言说了。于是,我们最为看重的,就是今生今世,就是近在眼前。那一天夜晚,还在热恋中的两个人,有意无意中,就将话题引到了“情缘”一词上;记得,当时左秀霞这样问我:“明远啊,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回答,既然何海娟已是不可能的了,除了眼前的“知音”,我还会再去爱谁呢?这样想着,微微一笑之后,我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呢?”左秀霞娇嗔道。
“点头,表示同意对方的说法,表示肯定——”我这样解释道。
“不,我,我要你亲口,亲口说出来——”她说着,将头埋在我的脸颊与肩膀之间。看来,这样的一句话,她是要非听清楚不可的了。
说实话,天长地久云云,我是不太喜欢挂在嘴边的。现实生活中,实际的表现,不是更重要,更暖心,更有说服力吗?然而,面对着喜欢甜言蜜语一番的左秀霞,如今却是非说不可的了!哦,尽管她的秀发撩得我心头舒舒痒痒的,这一瞬间,却不曾看见我的眼睛,于是,我这样说道:“秀霞,我,我爱你,一辈子——”
好一阵子之后,她抬起头来了,仔细的凝望着我的眼睛,只听她这样说道:“哦,如果宜山的那位姑娘,就在眼前,你,你怎么办呢?”
“那,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试着这样解释。
“我,我是说,你该怎么办?”她并不松口。
“怎么办?发一张请帖,请她喝一杯喜酒——”
“要是,要是她不来呢?”左秀霞这样问道。
我暗自好笑:出于好奇心,你或许很想见她一面;然而,在内心深处,你或许更希望,我和她之间的故事,纯属虚构!至于我,可不想像《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那样,在与周芷若拜堂之际,又杀出一个赵敏来。于是,我这样回答道:“如果她不来,很简单,就当是多准备了一对碗筷而已——”
“你,你就这么绝情吗?”左秀霞撩起我来。
我淡淡一笑:“现在,现在可不是韦小宝的时代了——”
“哦,这样说起来,你对她,倒是念念不忘的——”左秀霞接着这样说道。
一下就说漏了嘴,让她抓住把柄了!略作思忖后,我这样说道:“其实,眼前,眼前就我们两个人,又何必把别人牵扯进来呢?”
“哦,我有时会这样想,那是一个怎样的姑娘呢?会使得一个青春年华的年轻人,满怀着希望,坐上一两个小时的火车,去追寻一番——”说着,左秀霞微微眯缝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难想象,她的好奇心,倒像是浪潮般永无止境。
“当时,闲着无事,我,我就想去看看——”
“哦,她,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果然,她“穷追不舍”起来了。
“也,也还过得去吧?”
“我,我可不信,如果没有几分风姿,你,你怎么会——”左秀霞说着。
我心头一怔:看来,即便是对过去的“情敌”,女性依然是很在意的。她的逻辑是:如果不漂亮,你怎么回去追呢?而现在,你舍弃了她,这似乎也说明了,与她相比,我应该是要更“高明”一些。这,也是一种“攀比”心理吧?想到了这一层,我坦然说道:“嗯,是蛮漂亮的——”要吃点醋也没什么的了,反正何海娟又不在这儿。
“怎么个漂亮法?”左秀霞追问道。
霎时,我有点犯难了:我,我可不是什么小说家,可以浓墨重彩的去描绘一位姑娘的美貌;当然,更重要的是,即便是此时曹子建的生花妙笔,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在恋人面前说“前任”的美貌,有你好看的。于是,我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样说道:“哦,如果说出来,我就怕你不高兴——”
“说吧,这点肚量,我,我还有有的——”
“她,她,她有点像杨贵妃——”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说着,左秀霞倒是从头打量起自己来。
“杨贵妃?”望着我,左秀霞这样说道,“你是说,她有点肥?哦,怎么不找你的贵妃娘娘去?”说着,她的脸上涌上一层严霜。
“现在,现在我更喜欢身材高挑、苗条的——”我说着,静静地看着她。
阴云散去,多云转晴,接着是灿烂的阳光!“哦,你是说,你更爱我?”她这样问道。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后,我点了点头。
“这样,这辈子,我们就——”说着,她拥入我的怀里。
“是啊,这辈子——”我说着,轻轻拍了一下那后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的时候,淡淡一笑之后,左秀霞这样说道:“哦,明远,我,我想起了一个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啊呢?”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又有点打鼓了。
“哦,你觉得,人有前生吗?”左秀霞说着,俨然一副哲人的样子。
脂正浓粉正香之时,她如何会想起“前世”这样的话语来呢?
尽管有点惊愕,我还是微微一笑,这样说道:“秀霞,哦,你是在说‘前世今生’里的‘前世’吗?”其实,女哲学家也自有不同于寻常脂粉的华彩。
“是啊,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前生后世轮回中’——”左秀霞这样回答道。
望着远处的天尽头,将目光收回的时候,我这样说道:“由于时间是无穷无极、绵延至今的,因此,从广义上说,在我们之前的那些年代,都可以看作是前世——”
“这个,不难理解,相对于今天,”左秀霞接过我的话语,“民国,以至于更远的明朝清朝,都属于前世;不过,我想问的是,某一个人的前世——”
还,还真不好糊弄。眨了眨眼,我这样说道:“至于某一个具体的人,前世,这前世,应该是存在的——”说着,我双唇紧闭起来了。我心里的意思是,如果她只是随便问问,我也就适可而止了。说实话,对于这个问题,我也缺乏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