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儿,梁明远心头一震:终于,说到万志富了!以后的故事,或许我会稍稍有所了解。至于那傅建军,我则是从未见过的。)
没办法考得上大学,过了一些时候,我选择了外出打工。打工,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多见几幢楼房,多逛几个商场,多看几眼外面的世界。哦,有那么一段时间,经常能够听到那一首名叫什么《小芳》的歌曲: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哦,一首知青歌曲,唱得多“好”啊!这傅建军和我,虽说已不是知青年代了,而其中的情景,也是差不多的吧?唉,这傅建军,考上了大学,只想着鲤鱼跃龙门,又怎么还会顾得上我呢?如果他也会唱《小芳》的话,我也只能是他歌声里的“小芳”了:可以共苦,无缘同甘!仔细想来,唱这一曲《小芳》的男人,多半只是一个披着一件时髦外衣的“陈世美”!这“城里”跟“村里”,毕竟是不同的啊!
小树林之约,我青春的回忆。
接下来的故事,首先是和我姐姐宋婵,连在一起的。
那几年,我姐姐宋婵,也开始谈恋爱了。
只是,那是一首怎样的恋曲呢?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的这些年,又会是怎样呢?
(梁明远心头一怔:“哪件事情”?会不会是与宋婵有关的那一件呢?)
那几年,我外出打工,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也就是一个月左右吧?也就是那段时间里,我姐姐宋婵,谈起恋爱来了。对于爱情和婚姻,哪一个姑娘不有着美好的向往与憧憬呢?很多人都认为,不管怎样的资质平平、长相一般,披上婚纱的那一瞬间,都是最美丽的!而我的姐姐宋婵,是方圆十多里内排得上号的大美人!因此,我很为她高兴。我那未来的“姐夫”,尽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不过为人厚道正直,是那种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我姐姐和那人,是如何相识,如何花前月下,如何卿卿我我的:这一切,我都不太了解。不过呢,在家的那些日子,我分明感受到:姐姐那白里透红的脸上,时常掩饰不住青春的喜悦,就像绽放在朝阳下的一朵艳丽玫瑰!有一次,我这样跟她开玩笑:“姐,到时,我做你的伴娘吧、”她听了,羞红了脸,随即过来胳肢我。那一次,我也不省油,“回敬”了她。结果,姐妹俩笑成一团,滚在了一起。
由于忙着到外面打工,只在家住了几天,我就离开了。
然而,那一个盛夏的午后,我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那边早已挂机了,我依然握着电话,无语地望着窗外:我的天啊,怎么会是这样?!那家伙的一瞬间,说不定就会影响两个年轻人的一辈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前听到或是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一直都觉得是很遥远的事情啊!没想到,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如今——
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落下。
过了好一阵子,我咬咬牙,这样对自己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去看看。或许,如果老天有眼,还有一丝希望。
于是,我向老板请了假,然后风风火火往回赶。
那位年轻人,还没有来得及给我姐姐披上婚纱,就匆匆走了。
我姐姐宋婵,幸无大碍;只不过,昔日的笑容,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一天夜晚,当事情大体上有了个“结局”之后,我打算要回去继续打工了!
临走之前的这个夜晚,我深深的知道,该跟姐姐说点什么了。
只是,说什么才好呢?一钩残月,带着淡淡的光晕,在屋檐下留下了一弯阴影:要说起大道理,恐怕谁都能够说上几句;只是,当这样的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之时,就没那么简单了!原来,情感往往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一部分,没那么容易割舍的!换句话说,要是真能够无情,人恐怕就没有多少放不下的事情了。哦,记得有这样几句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如今,我姐姐宋婵,已经不是那“双飞客”了!眼下,已是形单影只的她,又该如何去面对那“欢乐趣”呢?在她心中,满满的,只是“离别苦”啊!而且,这“离别”,早已是“永别”!要抹平这样的创伤,谈何容易?当然,再怎么不情愿,人,还是要走出那阴影的。人们总喜欢引用“相濡以沫”这个成语,其实,庄子的下一句是“不如相忘于江湖”!过去的事情,总是要让它过去的——这样想着,我来到了宋婵的房间。
“宋婵,明天,明天你就要回去打工了?”宋婵这样问道。
我暗暗点头:姐姐这样问,意味着什么呢?这似乎在表明,她的思路,已变得既清楚而清醒了?于是我这样回答:“是啊,要回去做工了——”
“是啊,不做工,哪来的钱?”她这样说道。
“姐姐这样说,我,我也就稍稍放点心了——”
“宋娟啊,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心吧,我想通了——”姐姐说着,点上了一支香烟。
我有点吃惊了:“姐,你怎么吸烟了?”
她淡淡的说道:“那几天,心里堵得慌,就吸了几口。”
我暗自思忖道:其实,吸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真能够减轻一点痛苦,就是吸上几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我这样说道:“连我,连我都想吸一口呢?”
“你,你早说啊!”姐姐说着,将一支香烟递了过来。
吸了几口后,我这样说道:“姐姐,我走以后,记得好好照料自己——”
“我,我比你还大,怎么不会照料自己呢?”
“这几天,我,我一直有点担心——”我这样回答。
宋婵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这两天,我看了几句佛经;我,我给你念几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一下傻了眼:这,这可是《心经》啊!姐姐念这几句经文,是什么意思呢?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我这样说道:“姐姐,你,你——”
愣了片刻,我这样说道:“姐,怎么念起佛经来了呢?”
(看到这儿,梁明远心头一怔:后来,宋婵出家为尼,法名逸真!看来,那思想渊源,至少可追溯至此!哦,巧合的是,那次和何海娟在那片小石林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那时逸真所念诵的,恰好也正是这一部《般若密多心经》。)
“宋婵啊,”姐姐缓缓说道,“平时,那些花妖狐媚的故事,你看了一大箩,做姐姐的念点佛经,也不可以吗?”说着,掐灭了手中的香烟。
“那,那倒不是,”我支吾着,“我,我只是觉得——”
“你,你觉得什么呢?”
“我觉得,我觉得有点奇怪,平时,你是不太喜欢往,往这方面想的。”
“是啊,以前只是喜欢向前看,对这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就很少去想了——”
“是啊,”我接口道,“人生不会一帆风顺、万事如意,经过的事情多了,也就会慢慢地成熟了。哦,姐,我要离开了,以后你多注意身体。”
宋婵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哦,你出门在外,凡事多加小心。”
“我说啊,人这一生”我突发感慨,“倒是相聚的时间少,离别的时候多!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怪不得那么多人更喜欢童年,不愿长大。”
“是啊,长大以后,人就要去找生活,去面对复杂多变的人生,还有那难以捉摸的世界!哦,宋娟啊,你有男朋友了吗?”宋婵这样说道。
我暗自嘀咕道:这样的时候,宋娟怎么会问起这句话来?看来,她的心情,恐怕还真的有所好转了。不过,要说“男朋友”,我倒真是没有;那傅建军,自然是不能算的了。于是,我这样说道:“还,还没有。哦,你,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