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十一夏夜月影(二十一)
花开红尘2019-03-15 19:153,026

  当然,尽管那片刻的迟疑,有可能使你错过了目送那云彩的良机。不过,没关系,说不定再过片刻,头顶的天幕上,相类似的一幕,又将上演。

  其实,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平躺之时你凝神静气,缓缓闭上眼睛,再过一些时候,当你慢慢睁开双眼之时,你就会觉得,这一片天幕,更加湛蓝、深邃了些。那一瞬间,你的那颗心,就会像一片白云一般,在这天空里悠悠的飘呀飘的。哦,如果这世上还真有天人合一的说法的话,那么,我对这一境界,最切实的体会,即源自于此。

  总的说法,放牛不乏诗情画意。

  那么,田间地头的劳作,又将如何呢?

  田间地头的劳动,就复杂、艰辛多了。

  民间素来有“双抢”的说法,大意是,每年的七月底八月初,既要抢收早稻(头苗),又要抢种晚稻(二苗),由于季节不等人,偏偏此时又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期间的艰辛与劳累,可想而知。一些人习惯于赞美秋天,成熟收获的季节云云,其实,在我们岭南地区,夏天才是最重要的收获季节,且不说那飘香的瓜果,一应俱全的菜蔬,堂前屋后的鸡鸭鱼虾,单是就粮食作物而论,早稻的产量也将稍高于晚稻,更何况,如果没有盛夏时节的抢种,深秋时节那晚稻的收获,也将无从谈起。

  看来,对那些套话,也是要作一番具体分析的。

  前几天,一个盛夏的上午,我身着白衬衣,挑着一担秧苗,自西向东,走在狭窄的的田埂(当地人一般称田基)上。目的地,一百多米外的自家大田。

  说到种晚稻,其实是有些讲究的。春季种早稻的时候,为了多收一些粮食,一般情况下,所有的水田都是插满秧苗的。也就是说,并没有为一百多天后的晚稻,留有一小片专门的秧地。这样一来,在早稻即将收割之际,就要根据具体情况,先收割三五分不等的早稻,以腾出地方,作为晚稻的育秧之地。由于各家各户所分到的水田,多半不是完全连成一片的,这样一来,在抢种二苗(晚稻)的时候,就有一个专门的工种,叫做挑秧,也就是把秧苗挑到大田里去。

  盛夏的这个上午,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挑秧。

  从道理上说,这挑秧,跟平时的挑水挑柴火差不多的,说不上有多难。只是,在这样的一个上午,还是别有一般滋味上心头的。首先,由于是迎着阳光走,此时此刻的阳光,热辣辣明晃晃的颇为刺眼,为了早一点摆脱这眩目的强光,就算有几滴汗水钻到眼眶里,也是无暇拭去的。要知道,汗珠带有盐分,是咸的,让它在眼眶里转,可不是什么好滋味啊!

  另有一个让人暗自叫苦之处在于,为了多种一两行秧,在犁田耙田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在尽可能的扩大水田的面积,这样一来,留给人走的田基,就狭小得可怜了。大致上算一下,多半容不下两个脚板你并排走。要是在平时,轻手轻脚的,倒也没什么,而如今却是重重的一担秧苗在肩上,一不留神,就会连人带秧摔到水沟里或是人家的稻田里。届时,湿漉漉水淋淋一身就不说了,一旦让人看到,或是传扬出去,就会成为笑谈,沦为笑柄的。

  为此,这短短的一小段路,我走得格外的小心而谨慎。

  杨卫东,和我家共有一头牛的杨卫东,正在耙田。

  说来也巧,共有一头牛也就罢了,两家人偏偏还共有一块大田:这块大田,是一块三亩地的水田,他家所分到的是一亩七,位于西侧,我家则分到靠东的一亩三。

  此时此刻,我要达到自家的大田,就先得路过西侧那一亩七。

  当然,我也不怕这位杨卫东杨叔叔,我只是觉得,他耙他的田,我挑我的秧,既然他正忙着干活儿,那一声招呼,暂时就免了吧。

  于是,我挑着秧,目光专注,旁若无人的路过那一亩七的南侧。

  我假装没见到他,而他呢,正赶着羊角,压着耙,自北向南而来。

  也就是说,他见到我了。

  他先是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哦,我还以为是哪一位——”

  随着杨卫东的这一声,东侧大田里我的母亲、哥哥、两个妹妹,也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一起将目光转了过来。看来,这位杨叔叔,倒也说得上是先声夺人了。

  清了清嗓子后,杨卫东这样对我的母亲说道:“梁嫂,看,二公子来了——”

  杨叔叔一向喜欢开点玩笑,且不时语出惊人,这我自然是知晓的。不过,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我还是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按我目前的家境,这“二公子”的称呼,我是万万不敢当的。他为什么要叫我二公子呢?这个上午我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衣来干农活,自然不甚协调。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恐怕还在于:我这挑担的姿势,或许有点摇晃且轻飘,不像劳动人民的样子,倒有点像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不过,由于实情就是这样,他要怎么说,我也只能——

  “杨叔叔啊,”我母亲接过话,“穷人家的孩子,怎么敢称公子哥儿呢?”

  “看他这样子,倒像是个那笔杆子的人。梁嫂,你是有福气的——”

  “就算是以后拿笔杆子,现在,现在也要努力啊!”我母亲的话,倒是语重心长。

  “努力,”杨叔叔接口道,“努力是一回事,不过,这世上,用功读书的人也多的是,到头来成得了气候的,又有几个呢?可见,天赋和命运,还是少不了的。梁嫂,你放心吧,对于二公子的前途,我是看好的——”

  “那,那就托你的福了——”我母亲接过话。

  两人这样说着的时候,我挑着担子,已经来到自家水田南侧的田基上。

  我母亲暂时中断谈话,和我哥哥来到田边,这样,三人一起到手,把这一大担秧苗分到这一亩三的水田里。大致上估算一下,当这些秧苗疏密有致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一亩三,也就种得差不多了。因此,尽管被杨叔叔笑话了几句,我这一趟,依然是很重要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家五口,由北向南,把这些捆成束的秧苗,成排成行整整齐齐的插在这水田里。平心而论,劳动强度不怎么样,不过,对人的细心和耐心,还是颇有要求的。

  做了一阵子之后,我隐隐觉得,右侧的脚踝一带,隐隐有一种微痛微麻微痒的感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然而,再过片刻,凝神细细体会之时,我确信,这种感觉,确实来自那脚踝一带,是千真万确,不容置疑,无法回避的。

  这样想着,我抬起脚来。

  我的天啊,一只小拇指大小的蚂蟥(水蛭),正贴在我小腿肚偏外一侧。

  “哎哟,蚂蟥!”我失声大叫起来。

  扫了我一眼后,母亲淡淡的说道:“你,你就不会把它丢到一边去吗?”

  这话说得不错,你再怎么大呼小叫,蚂蝗也不会高抬贵口,依然会继续吸血之举。于是,我一咬牙,将这金灿灿的家伙“拔”起,扔向了靠西一侧。再细看那小腿肚之时,只见一个小黑点,赫然在目。不用说,那就是刚才那水蛭(蚂蟥)的下口之处了。

  就在这时候,西侧的杨叔叔哈哈一笑,接着说道:“二公子,今天睡懒觉了吧?”

  “睡懒觉?没有啊,我起得蛮早的——”我这样分辩道。当时我想,这“二公子”之称,我可以任由你,这“不白之冤”,“二公子”却是不想背的了。

  “没有?如果没睡懒觉的话,怎么会被蚂蟥咬呢?”杨叔叔倒是不肯松口。

  “这?这——”我一时也难以往下说了。

  大概是听出了什么,杨叔叔接着说道:“只有那些睡懒觉的人,才会被蚂蝗咬。不信,就问你妈妈吧?”说着,他中断了手中的活儿,点上了一支香烟。

  哦,原来是这样!我脑子再不灵光,也深深地知道,这句话,是没必要问妈妈的了。如果我开口的话,出于教育孩子的目的,妈妈倒是宁愿帮杨叔叔圆话的。

  “好吧,自认倒霉吧——”这样想着,我继续干活了。

  那边的杨叔叔见我不上钩,就接着说道:“二公子,不敢问了吧?你看,这儿好几个人,为什么偏偏是你被蚂蝗咬呢?肯定是——”

  “算了吧,你们运气好——”回了这样一句之后,我继续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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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香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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