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歌眯起来了眼睛,耐心的听她们发表完自己的观点,才悠悠开口:“照你们这么是,青鸾和红鸾,也应该分家了?”
低下的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殿下这话有失偏颇,世人皆知鸾鸟乃是凤凰一族的旁支,由于自视甚高,所以从不和我们凤凰为伍,就连鸾鸟都能脱离凤域,自立门户,我们凰鸟有何不可呢?”第一个开口的说话人见没人愿意站出来,索性又自己站了出来。
“鸣者凤兮,未鸣鸾也……就算是鸾鸟如此高傲,也未曾于我们凤族脱离关系,本命依然在我们凤族当中。”云亦歌的话语似叹息,似呢喃,却奇异的让整个吵杂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自古人世有其鸣者,必有其不鸣者,若殿下不愿,必有愿意顺从天命的人。”她话语中,布满了决绝,那睥睨天下的姿态,颇有把云亦歌取而代之的味道。
云亦歌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并未因此恼怒:“若你们觉得离开本司可自立门户,本司必不多加干预。”她的话看似宽宏大量,但她笃定,没有人敢那么多做。
这些人只不过是在笼子里憋得太久了。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做的,是亲手为自己编织一个更小更窄的笼子,把自己束缚其中。
自由,是只要活着,就得不到的东西。
领头挑事的人都沉默了,看着云亦歌的眼神,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殿中的人都散了,地上落下来了杂乱了的脚印,本来吵杂的大殿,忽然归于寂静,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她像是一只疲惫的飞不动的鸟,虚脱的靠在了圣座上,望着洒进来的天光,目光迷离道:“不向瑶池风阁居,偏向世间一良人。”
话语伴随着天光舞动,扫干净了地上的脚印,周围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空荡荡的圣殿中,似乎没有了一个人。
人世,是一个那么神奇的地方,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为了自己的想象不断的创作,组成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让他们这些神都自愧不如。
但人世,又那么肮脏。
就像那句话寓意的一样,有所鸣,必有所不鸣。
神殿和圣殿,两个凤域中最大的建筑,此时此刻,亮着好像重合了一般,都是那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碎。
柳飘零好像懂了,原来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只是谁也未曾言明,看着此时两个气氛相似的殿堂,所有的一切,正在不言中。
她明白了那个老者为何会让她来看到这一切,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两个人之间多么多余。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直接要了她的命不行吗?明明她都答应了啊……
她宁愿一直活在那个谎言中。
神座上的人终于动了,太久没动那鲜艳华丽的一闪都蒙上了一层尘埃,微微一动就抖落了不少,隐在尘埃中的他,面容朦胧,却正因如此,才让人想多窥探一丝风姿。
“啊,真是无聊啊。”身体的不自由,代表心灵的自由,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很多东西,想来想去,都不过是在转圈罢了,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他从神座上一步步走下来,柳飘零感觉他那双无焦距的双眼好像在看着她,那缓慢的步伐,也是在走向她。
此时此刻,她才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局外人,而是清清楚楚的在这个故事中,在他的眼中。
他走到一个香炉前缓缓的蹲下来了身子,观察着那香炉细致的纹路,用那葱白的手指一点点的临摹。
“你说,这世间,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在等我?”他自顾自的问着香炉,似乎在等答应,又似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柳飘零点头如捣蒜,不断的重复着:“会啊,会啊,我一直在世界的另一端,海域的最深处,等着你啊!”
那人好像听到了她的答案,嘴角勾起来了一抹笑容,颤抖了肩膀,青丝因为他的颤抖滑落下来,遮住了他半边妖冶又纯真的面庞。
柳飘零心跳因为他这一个笑容漏掉了一拍,忘记了呼吸,难道他听到自己说话了?
可接下来他的话语却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浇在了她头上,浇醒了她的梦。
“我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明知道,她不可能等我。”那个她,不言而喻。
那个她,不是她。
原来,这多年,忍受寂寞的只有她一个人,他这么多年忍受的不是寂寞,而是相思。
柳飘零愣愣的看着他在光线下有些模糊的笑颜,那么清澈,那么美丽,那么动人。
可不是她的,那笑容是属于别人的,此时的他也是属于别人的。
浮丘壑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香炉上面的花纹:“这花,该是活的。”他的手指留恋在上面的花纹中,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和最爱的恋人说话。
那花在他手中缓缓活了过来,变成了真的花,却被炉子中未熄灭的烟火燃烧干枯,湿热在互相腐蚀,就如同水火向来只能存在一个。
最终,火赢了。
花,败了。
不过刹那芳华,因那个人一句话绽放,因那个人一念而凋谢。
他还是没有决定好,这些天不同于前几天的寂静,他到处在找东西说话,自言自语,对着空气也能说半天,说的无非都是那个人的好。
从一开始心痛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习惯回答,再到现在的笑对。
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他,这样的他。
少年喋喋不休的说着关于的那人的一点一滴,细致入微,很不得连她几根头发都说清了,柳飘零才觉,他对自己的用心,不及对她三分之一。
但她这些天已经听的习惯了,看的习惯了。
云亦歌为他放弃了神位,他为云亦歌放弃了自由。
而她,好像一夜白头,瞬间苍老了许多,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已经不会流泪了。
神殿的门打开了,两个同样红色衣衫的人在门打开之后相遇,只此一眼,望断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