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想了想，又问：“为何不会再出现，她去哪了？”
女工轻松寻常般回答：“不知道啊，反正翌日又会有新的人补上，不必在意。”
这些女工的反应竟如此平淡，仿佛在说明天吃什么似的。
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在绣房这里，背上出现芍药花而失踪的女工，并不少，所以她们才习以为常。
莫羡这么一想，整顿饭都没了胃口。
尤然见她放下了碗筷，问了几声她这是怎么了，然而莫羡只是推开饭碗，“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一众女工的反应仍然是淡淡的，似乎对莫羡的去留不置可否。
莫羡一出门便往北院走去，她要去找戚怀昭。他房里的门大开着，还没进去便可以见到他坐在桌子前，不知在捣鼓什么。
莫羡走了进去，“你在作甚？”
戚怀昭头也不抬，淡声道：“逗蟑螂。”
莫羡眉眼一抽，这爱好那么变态？原来他除了睡觉，还喜欢逗蟑螂。
“吃过饭没？”
“吃过了。”
两人很自然地对话着。
莫羡坐在他身侧，“我今天想再去扇子坊看一下，你去吗？”
她也就过来问一声，他去不去她都是一定要去的，有个猜想需要证实。
“走罢。”他干脆利索地放下了木签，一眼都不看那被逗得晕头转向的蟑螂。敢情这爱好不过是用来消磨时间？
“素娘这几日有没有叫你过去？”戚怀昭忽然问了一句。
莫羡摇头：“那天跟她吃完饭，便再也没见过。”
“这倒怪了。”他喃喃自语。
难得见他这模样，莫羡一时来了兴致，直凑到他面前，“怎么个怪法？”
谁知戚怀昭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直直往前走，猛地撞上了莫羡，她失去重心，身体往后倒去。
戚怀昭手长，动作也足够迅速，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莫羡惊魂未定地匍匐在他怀里。
男人在她头顶低低地笑：“看你以后可还敢恶作剧。”
莫羡吐了吐舌头，红着脸从他怀里出来。咳咳，怎么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点怪？
两人昨天走过一趟，大概的路都是记得的，不一会便到了那写着“扇子坊”的木牌子前。戚怀昭跟莫羡轻车熟路地进去，今天里面倒是没什么人，只有楚娘在扇子坊。
“两位昨日还没参观完？”楚娘见他们进来，立马迎上，笑吟吟的。
莫羡却觉得她的笑容很僵硬，像极了那些蜡像挤出来的微笑。
“是啊，今日怎的只有你一个？”戚怀昭漫不经心地问。
莫羡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跟他说那个消失的女工的事情，自然也忘了说其他女工今天休息。
楚娘还是那副微笑，“今日素娘让她们休沐一天，故以只有我在看着场子。”
“那倒是辛苦了。”戚怀昭淡声道。
楚娘笑笑，将他们往更里面带去，其实昨天也参观完了的，只是他们想再转一圈，楚娘也没有阻挠的道理。
戚怀昭跟莫羡都没发现什么，她有些气馁地跨出门，余光却忽然见到一个类似仓库的东西，里面飘出淡淡的血腥味，她这一回一定没有认错！
趁着楚娘不注意，她便一个箭步跑了进去。
莫羡看着周围的环境，神情有些惊愕，四面没有窗户，黑漆漆的，唯一的光源便是她进来的那扇门。
墙上挂满了刑具，各种各样，比如铁钩子，大刀，镰刀，混合着铁锈的腥味，感觉让人非常压抑。
正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铁桌子，上面好像放着一块圆形的东西，绣着花样。
莫羡正准备过去看清楚时，那楚娘便快速走了进来，一把扯过莫羡的手：“莫姑娘，请见谅，此处并非闲人擅自闯入之地！”
她的声音无比冰冷，一点感情都没有，也听不出愤怒，只是莫羡这个动作触犯了某些规矩，所以她要上前阻止的感觉。
直到两人出到门口外面，楚娘才放开她。莫羡觉得手腕都要被她抓到青紫了，她刚才捏她的力度很大，似乎一定要把她从那里带出来。
戚怀昭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娘，这里的人，可真怪。
莫羡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可尽管如此，如果再有机会，她一定会再次进去看。
那个地方，绝对不简单。
两人告辞，走出一段路之后，戚怀昭才抬眸问莫羡，“方才你进去可有看到什么？”
莫羡将她在里面看到的情形一一说给戚怀昭听，“可惜没能看清上面那块东西是什么。”她微叹一口气。
戚怀昭闻言，不语，莫羡随后又想到一件事，便将失踪的女工也一并告知他。
“你觉得，那块东西，可会是人皮？”戚怀昭低低道。
莫羡闻言一怔，似乎有什么灵光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关键。
她仰着头，蓦地发现有一处地方不对劲，昨天的那棵树上，又吊着一个人，粉红色衣裙，那样明亮干净的颜色。
接着，莫羡就很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吊着的人，脸是她自己的。
“戚怀昭，你看，我被吊在了树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
戚怀昭忙不迭抬眸，却见那里空荡荡，他微抿薄唇，脸色十分不虞。
究竟又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你说，下一个就该是我了吧。”莫羡喃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又有麻烦找上门了。
“不会，我不会让它发生在你身上。”戚怀昭顿了顿，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他的语气很平常，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莫羡想着这句话，忽然就笑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了，我们今夜便去解决那些东西罢。”
戚怀昭蹙眉，思索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窗外的蛇。
“行。我今晚过去。”
另一边，绣房大厅。
“她进去了？可有看清里面的东西？”中气十足的女声微沉。
“奴婢不知，不过已经尽快把她给带出来了。”楚娘战战兢兢地垂着头，生怕上面那位一个不愉快，她便小命难保。
素娘沉吟片刻，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罢了，看了也好，他们非常人，便要以非常人的手段来对付。”
她顿了顿，又吩咐楚娘：“你上前来，我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楚娘从地上爬起，走到她跟前，素娘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可记住了？这次一定要办得妥当，否则，下一次晾在那里的，便是你！”
素娘的声线没有起伏，楚娘却吓得面青嘴唇白，诺诺地应了句：“是，奴婢知道了。”
-
是夜。
今晚是新月，弯弯小小的一梢挂在柳梢头，却格外明亮，隐约可见地面都有些什么在行走。
譬如人，譬如蛇。
子夜刚过，躲在莫羡房里的戚怀昭便抬了头，窗外的眼睛还未出现。
“今晚它们会不会不出现？”莫羡用气声在跟戚怀昭聊天。
“不会，连续好几夜它们都在这里看着你，今夜不会例外。”
莫羡：……被这个人说完，更加怕了怎么办。
果然，就在戚怀昭的话音才落下没多久，莫羡便听到了外面有什么东西摩擦过草地的声音，“沙沙沙”的，不一会便带上了“咝咝咝”的怪声。
莫羡想到那是几条滑溜溜的蛇，浑身就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连身上的被子都没法给她带来半点温暖。
窗边原本漏下来的光，被东西挡住了。
莫羡忍住恶心望过去，果然又是那些竖瞳蛇眼，这一次它们眼中的欲望更盛，似乎要控制不住想要爬进来。
它们到底想要什么？
戚怀昭轻拍了一下莫羡的肩头，“在这待着，我出去。”
莫羡颔首：“小心些。”
门“咯吱”一声开了，莫羡觉得莫名有几分渗人。
然而，就在戚怀昭出去的一瞬间，窗边的那些蛇眼全部都不见了。莫羡心里咯噔一声，想要把戚怀昭叫回来。
然而他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莫羡便坐在床上等着，想着一会戚怀昭看不见那些蛇了，自然就会回来。
然而她等了几乎二十分钟，男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出了什么事？戚怀昭不像是容易出事的人。可这里实在古怪，来这里她就还没有查出任何的事情，所以她一时间也不确定戚怀昭是不是真的平安无事。
莫羡心里着急，如同火燎般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实在坐不住了，她决定出去找人。
果然，一绕到窗虎后面，那些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地上的几道淡淡的痕迹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原本她是想按照痕迹去找的，殊不知找到一半，那些痕迹太浅，便失去了方向。
偌大的绣房没有一个人走动，子时过了，看来大家都很听话。
“戚怀昭。”她小声叫了一句，没人应答后，便不敢再喊，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然而在周围转了一圈，别说人，就连动物都没有发现一个。
“啪嗒”，骤然一声响起，莫羡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回头，那声音像是从西边传来的。
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