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把莫羡和春花两人领到厢房,便要拔腿离开。
“掌柜,上回那个男人的药钱,你不要了?”莫羡笑吟吟地问,手里没有停止把玩玉簪的动作,看起来便像是土匪头子正在嘲弄着问掌柜话。
要说摘星楼的掌柜,当然不能是一般人,但上回莫羡和秦家大小姐打斗起来,摘星楼损失惨重,掌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忙摆了摆手,“姑娘真是说笑了,这点事哪用您惦记着。”
“可男人却是没有把情报给我,你摘星楼这生意习惯做一半落一半,坑蒙拐骗地赚客人的钱?”莫羡却是不依不挠,逼问着掌柜。
掌柜有些迟疑。
莫羡确实在那次大闹摘星楼之后没再来过,可那个男人他也没见过了。他翻过账本,发现压根就没那个男人的记录。
少东家更是流氓地直接说不做莫羡这档子生意,那银钱权当是赔给了摘星楼。
春花见掌柜磨磨蹭蹭的,语气有些冲,“赶紧的呀,咱们姑娘的时间可不是你能耽误的。”
掌柜用余光打量着俩人的打扮,哪家小姐不是穿金戴银丝绸华服的,就没听说过这么大牌又穷酸的小姐。
但这话只能腹诽,掌柜有些阿谀地笑道,“那男人是楼里的新手,娇气得很,受了回伤,就不肯再来了。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要不然再为姑娘安排一位?”
听到戚怀昭被人说娇气,莫羡忍笑一本正经地打量着掌柜。
掌柜:?
莫羡:没什么,只是想在你生前多清楚你长啥样。
掌柜:……
莫羡也没打算得理不饶人,算起来,她也不是得理的那个人。她凑到掌柜边上,“你们少东家是谁?”
掌柜吓一跳,旁人断是不会关心这些的。莫羡问这个,必然是有什么要事。但这么隐秘的事情,掌柜还是很有骨气地没有作答,而是转移话题,要给莫羡介绍个新的招子。
招子就是打探情报的包打听。
“好啊,那就找个人,帮我打听之前那个男人的下落。”莫羡自然是“好说话”的,也没有刻意为难掌柜。
她现在确实不知道戚怀昭的下落,也确实想知道戚怀昭的下落。但掌柜只怕是要吐血了,“咱们摘星楼招子的讯息都是机密,姑娘不要再为难老夫了。”
眼看掌柜要倚老卖老,莫羡也不再打趣他了,拉着春花就坐下来,要研究怜婉留下来的玉簪子。
掌柜抹着额头上的汗,退出了厢房。他想了顷刻,便叫来一个活计,让他去秦家叫人过来。
叫的当然是秦易冷。秦易冷便是摘星楼的少东家。莫羡听礼秋风的口吻,猜测过秦易冷便是摘星楼的少东家,没想到真的是。
莫羡看着面前一副冷然之色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掏出那卷书信。
秦易冷眉头一挑,“莫姑娘这是作何?”
春花给两人摆桌之后就退出去,回客栈收拾东西了。春花还有些纳闷,莫羡居然给她一两银子,让她打发给跑堂的活计,但凡王家的人来问,就说俩人已经离开了淦川。
可只要王家的人细心一些,又或者秦家和王家的人对上,莫羡的话不就会暴露了吗?
且不说春花的想法,摘星楼的厢房里,空气依旧飘着凝重的气氛。
“想对付王家吗?”莫羡老道地说笑着,手心却有些渗汗。
别看秦易冷有个不着调的妹妹秦雪瑶,但他能做摘星楼的少东家,就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秦易冷隐约明白莫羡的意思,却没有接话。而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一声,“说起来,莫姑娘不会以为在王家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吧?”
莫羡有些懵,但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秦易冷。先发制人并非最佳决策。
“在醉云楼,你去朝媚房间调戏她的时候,我就在场。”秦易冷说,声线却没有温度。
说到朝媚的事情,秦易冷的眸光都不大温善了。
莫羡猛然想起,自己光顾着听朝媚的琴声,却忽略了箫声。那道箫声是厅堂里一个墨衣男人在吹奏着,声音很轻。
现在想起来,那道箫声像是在和朝媚的琴声合奏着。朝媚的当时的恼怒,大概是因为气愤莫羡打断了合奏吧。
莫羡稍有脸红,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秦少爷就不想听我拿什么本钱到秦家说对付王家的事情?”
这话说出来,莫羡又有了底气。
“莫姑娘很自负。但我秦家不需要任何所谓的联手。”秦易冷说得霸气,和那天在王家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气场。
秦家之所以还忌惮着王家,不过是因为京城的王家,但真要比较起来,京城王家不可能为了淦川王家这个小芝麻而丢掉秦家这个大西瓜。
“我不需要庇护,更不是王家派来的奸细,你大可放心。”莫羡是真心想要和秦家联手,直接就把话给挑明了。“你肯定调查过我,我不过是途经淦川,此事一了就别过淦川,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莫姑娘说的小忙我可不敢苟同。”秦易冷不紧不慢地打着太极。
话音刚落,有人在敲厢房的门。
莫羡以为是春花,便收了声。春花脸上的伤虽是被山竹大叔用药膏褪去了疤痕,但心中的恨肯定还是有的。莫羡把春花支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还没等莫羡应声,门就被破开了。
被人用砍刀凿开几个破洞。
莫羡心中大骇,外边的人走了进来。
——刀疤脸!
“小娘皮子,终于等到你。”刀疤脸横肉三抖地哈哈大笑,目光瞥了一眼秦易冷,“哟,秦少也在呢。”
这绝不是什么恭维的话。秦易冷正要冷声呵斥,却被莫羡拦住,莫羡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激怒刀疤脸。
“说起来,是你先在醉云楼和我动的手,后来又在王家把我打昏捆着地窖,怎么着也是我该找你的霉头吧?”莫羡凝眉,嘴上理论着,心里却已经把刀疤脸吐槽了几百遍。
明明自己也没对他干什么,却被他追着捶,是个人都觉得恼火好吧。还小娘皮子,,简直就是长得一副大猪蹄子的样子。
刀疤脸不由分说,直接提着刀就上来了。
莫羡想要闪开,却见秦易冷身形一动,踢腿踹偏了刀疤脸的臂膀,刀锋顺势砍在了桌子上。
莫羡不由地松一口气,“你给我说清楚,你个大猪蹄子到底是被哪条疯狗咬了!”
刀疤脸吹胡子瞪眼,却被秦易冷的目光打败。
别看秦易冷在王家的厅堂被打得落花流水,那是有意在王赐印面前藏拙。若是不藏拙,怎么能引蛇出洞,让王家人放松警惕呢。
刀疤脸摸了摸下巴,手里却依旧拎着砍刀,嘴里说的话也不含糊,“我爹和我两代给王家卖命,好不容易才……”
刀疤脸人称刀疤张,是王成海身边的人,但他性子直来直往不够圆滑,一直被安排去做打手,有时候也杀几个人。他没什么原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他有病。这不是骂人,而是他有烈阳病,不是欲火难耐的那种妇男病,而是一种类似于皮肤病,病发的时候会像是被万千虫蚁啃噬一样,浑身发红发烫,痛不欲生。
王成海惜才,见刀疤张能打,也就帮他找了个大夫看。那大夫是野路子出身,还兼当算命的半仙。半仙说,刀疤张的病是因为阳气难排,得找个纯阴的女人,用其精血入药服用半年便好。
刀疤张因为烈阳病受苦多年,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的机会。于是就到处找纯阴的女人。他觉得就只是要半年的精血而已,又不是要杀人放血,所以对朝媚的反抗很是不解。
是王赐印帮刀疤张找到的朝媚。刀疤张还对王赐印感恩戴德,觉得东家人就是好。朝媚不肯帮刀疤张治病,王赐印又有点护着朝媚的意思,然后就出现一个蒙面的女人找到他,教他借刀杀人。
在醉云楼里闹事,借朝媚的行为把她身后的秦家贬得一文不值,王家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名声大噪。
可没想到出了怜婉那档子事。刀疤张觉得是鬼神作怪,想要收手。
那蒙面的女人却比怜婉还要骇人,加上朝媚死后,那剥下的皮囊贴敷在皮肤上的冰凉感让刀疤张觉得痛快。
这还是刀疤张第一次杀了人后折磨人——把人的皮给剥下来自己穿上。
刀疤张浑浑噩噩地接受了这件事情,却被那个蒙面女人要求着假装原先的朝媚,假装自己被抓,刀疤张很是不喜,就在莫羡拷问自己的时候把她捆起来,让春花把人丢到王家地窖去。
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刀疤脸就觉得自己皮肤是不痛不痒了,腹部却难受得紧。那女人说这是因为被下了蛊虫,是莫羡为了控制他下的蛊毒。
这可把刀疤张给气坏了,恨不得把莫羡抓起来大卸八块。在摘星楼发现莫羡的时候就对她动手了,结果被她诡谲地逃掉,刀疤张又在蒙面女人的提点下,找到了戚怀昭的院子,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