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朝媚对宿墨置之不理,但是又安慰自己去理解朝媚的处境。
子母蛊——朝媚不死,宿墨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换句话说,朝媚出事了。宿墨这才会呕血不止。
这么说来,朝媚把宿墨抛下反而是合情合理的。她知道自己中了毒,但并不知道是毒蛊。朝媚以为自己快要死去,所以才把宿墨给了铜香,没有说过要带走宿墨一事。
这半年来铜香一直假扮着碧水跟在礼秋风的身边,直到朝媚回到淦川,铜香才变成了丫鬟似的伺候着朝媚。她最是能够发觉朝媚的不妥,却偏偏没看出端倪来。
出事更是无从说起。偏偏宿墨的症状越发严重。山竹大叔特地从竹林出来,直奔醉云楼,想要勘察朝媚的异样。
那天刚好是莫羡抵达淦川的那一天。
镇上静得发荒。
醉云楼闭门谢客,就是为了山竹大叔。
山竹大叔趁着莫羡调戏朝媚的时候粗略看了一眼,就吩咐铜香赶紧回到竹林。
于是铜香在唱戏没到绝妙之处的时候,就已经离开醉云楼,往竹林赶去。
“我那会儿实在是没发觉朝媚有不对劲的地方。”
铜香所假扮的身份是年幼便陪伴在礼秋风身边的碧水。礼秋风凭借一人之力打理醉云楼的时候,朝媚还在京城没有回到淦川。
所以醉云楼的人对碧水的尊敬是多过于朝媚的。虽然俩人都是礼秋风捧出来的花魁,但是大家心里还是认定了碧水最有可能接手醉云楼。唯有铜香清楚,礼秋风明面上对朝媚爱答不理,实则很是关心。
旁人以为礼秋风把朝媚当作招揽客人的工具,但知道朝媚和礼秋风之间恩怨的铜香明白,礼秋风一边尽力撇清和朝媚的关系,是想让朝媚出了青楼后能够嫁个好人家,一边又对朝媚很是关心,是因为她并不知晓朝媚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她这些年都是吃苦的。
所以暗地里,礼秋风对朝媚很是关注。譬如,朝媚不愿下楼吃饭的时候,都是让铜香捧着竹碗给朝媚送吃食的。旁的人还都以为碧水和朝媚是姐妹俩感情好。
竹碗是礼秋风特别吩咐的。朝媚喜欢竹香,觉得闻到竹香便很安心。
莫羡回忆了一下,发觉朝媚在醉云楼的房间里的确有很多竹制品。包括书架子、柜子和床,都是竹制品。
“她压根没忘记在竹林的几年。”铜香显然是从礼秋风那里知晓朝媚是在竹林里住过几年的。
莫羡又清洗了一遍碗筷,这次的动作很缓慢。她总觉得,铜香对朝媚不喜不仅是因为朝媚抛弃了宿墨,更像是……
埋怨和嫉妒朝媚轻易就抛弃了自己期盼的生活。
莫羡又看了铜香一眼,本就逼挤的厨房让人觉得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了。“朝媚和王家有什么联系?”
问出这话后,莫羡又觉得有些不妥,铜香未必知道刀疤脸的事情。正在犹豫要不要告知铜香这件事时,铜香收起面上的笑意。
“莫姑娘真爱说笑,朝媚和王家能有什么关系?于情,王家公子王赐印可是有了婚约的人。于理,捧着朝媚的是秦家人。这于情于理,都不该有关系。更不要说,和王赐印订婚的是秦雪瑶,秦家人。朝媚拿什么去比,董家的孤女身世?”
这话里是藏了玄机的。
铜香没有直接回答莫羡的话,只是说了“不该有关系的”。看来,朝媚和王赐印确实是有什么关系了。
莫羡低了头,“铜香姑娘小时候是住在这竹林的村子里,还是在淦川镇子上?”
铜香眉眼一挑,不明莫羡的意思。
这沉默的气氛被山竹大叔的浪笑声打破。外边是山竹大叔和慕励军说笑,铜香直接把两样素菜端了出去。
戚怀昭进来帮忙。
“你查过这铜香吗?”莫羡低声问,脸颊还带着几分红烫,她的脑海里想起那个自以为是梦境的相拥。
戚怀昭不答反问,“她的话你可以信八成。”
言下之意,这铜香是戚怀昭的人,没有什么大问题。
“看来淦川镇还得再去几趟。”
还得分着去,先去王家,再去醉云楼,再去摘星楼。
去王家,主要是去王成海那个老狐狸那里探点刀疤脸的消息;去醉云楼,就是为了捋清铜香和礼秋风说的话是否有出入;去摘星楼,是为了打探王家和秦家的消息,弄清楚王赐印含糊其辞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戚怀昭听了这话,却是盯紧了莫羡。
莫羡回望,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暧昧,又有些诡谲。
“王赐印没你想得那么单纯,你小心点。”戚怀昭憋了一句。
莫羡嘀咕,戚怀昭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旁人的事了。他和王赐印也没接触几次啊,怎么就妄下定论呢。戚怀昭可不像是那么肤浅的人……
莫羡正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戚怀昭的脸颊,来回蹭了几下,才确定戚怀昭是真人,而不是被人披着人皮面具假冒。
戚怀昭自然明白莫羡的意思,却一把握住莫羡的小手没撒开,眸中带了笑意,“怎么,觉得自己魅力大到假冒我的人也想亲你一口?”
莫羡脸颊腾地红了起来,活像被蒸熟的螃蟹。她挣扎着想要甩开戚怀昭的手,却被他变本加厉地揉搓着白嫩细滑的小手。
“占了我的便宜就想跑?”戚怀昭的语气像是个来逮着莫羡回去做山寨夫人的土匪头子。
铜香折回厨房拿饭菜的时候,对两人的亲昵接触直接是视而不见,把莫羡的脸颊羞得不敢抬头,愤愤地踩了戚怀昭一脚。
戚怀昭面不改色地松开了莫羡的手,铜香出了厨房时,外边的宿墨正热情奔放地喊着莫姐姐。
莫羡嘴角翕笑,无视了戚怀昭略微挑眉的神气样,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出厨房。
“又说是进去帮忙,结果啥也没干。”慕励军瞥了一眼含羞望着戚怀昭的慕早怡,有心揶揄戚怀昭,但又话头一转,“某些人也不怕眼珠子掉了出来,一会儿就没法夹菜了……”
慕早怡收回目光,脸颊微红。这分明是在说她,她先前来的时候就一路嚷嚷着肚子饿,想必是想要待在竹屋,好让山竹大叔行行好,给他们做顿吃的,行走竹林的干粮实在是难吃至极。
莫羡把饭菜往桌上一摆,飘香四溢。
众人吃着,山竹大叔无端问起了慕励军,“慕励军,你这回去西闫村又要去多久?”
莫羡支起耳朵听,原来慕早怡先前那番话都是真的,他们商队准备去村子里送些东西。
慕励军大咧咧地喝着酒,和平日的温和神情判若两人,“这回时间指不定要短一些,我听莫姑娘说醉云楼出了事,我担心是京城的人在背后下手,想要早些回慕家。”
秦家实势见大,恐怕背后的小动作也不少,慕励军自然要多做些打算。
“也好。”山竹大叔对醉云楼出的事情漠不关心,捻着玉杯斟酌着又说了一句,“秦家人心狠手辣,你要真是捱不过去了,去找王家联手也好。”
这话说的莫羡有些侧目,也坚定了死皮赖脸留在竹楼小住几日的计划,说不准还能碰着礼秋风呢。
以竹山大叔对慕励军说话的语气,莫羡可以确定慕励军在慕家的身份地位不低,他虽叫慕早怡为大小姐,但是就两人的相处方式来看,慕励军大抵是庶子或者是旁系的嫡子。
慕早怡却对王家没什么好印象,“王家现在就王赐印那败家孙子一个人能使,要和他们联手,不是拖累慕家吗?!”
莫羡憋笑。
唯有铜香还有些不清楚,“王家还能对付秦家,他们之间的结盟……”
“早就已经瓦解了!”亲临现场看见王秦两家决裂的莫羡添油加醋地说了当时的场景。
“虽是瓦解了,但是保不齐会再次结盟,所以你们要小心为上。”山竹大叔难得端着长辈的架子叮嘱慕励军和慕早怡。
慕早怡撇嘴没再说什么。
莫羡突然想起来,慕早怡应该是见过朝媚的,俩人甚至有可能是小时候的玩伴。
如果王赐印真的和朝媚有关系,那么慕早怡理当是对王赐印瞧不上眼的。可俊男美女,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莫羡无端瞥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宿墨,摩挲着下巴思量着什么。只听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春花下午应该就可以醒了,你多吃点,咱们晚些时候赶路回去吧。碧水再找不着,也没辙了……”戚怀昭叹着气,神色却没有流露出什么情感来。
一旁的慕早怡欲言又止,被慕励军使了眼色,只得乖乖吃饭。
竹山大叔却皱着眉,“早些时候还不觉着,现在你们一说,我又想起来礼秋风身边有个丫鬟,叫什么碧来着……”
“碧水。”莫羡献殷勤地微微一笑。
“是叫碧什么来着,但是是不是叫碧水,我还不敢担保。”竹山大叔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吃饭的众人,只咧嘴大笑。
莫羡猛地给慕励军劝酒,慕励军一个人喝得不够痛快,便拉着一脸正色的戚怀昭喝了起来。戚怀昭没说啥,只是闷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