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赐印在给王成海熬药,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该做的都会亲力亲为。
王赐印带着一身的药味,走向莫羡。
王成海虽执意要办宴会,身体却不大健壮,经不起折腾。所以这次宴会由王赐印主持。
“你那朋友还没来吗?”王赐印问。
莫羡望了望天色,还没到正午的日头把人晒得暖乎乎的。“他可是个大忙人,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王家邀了一些名贵,唯独没有秦家。
稍微打听过的都知道王秦两家退婚的事情,所以来往的人不乏安慰和嘲讽的人。
王赐印站得正直,眉头却紧皱,显然是对这份打破府上静谧的喧哗的不喜。
莫羡是王家的客人,自然坐在上宾的位置。她的坐姿不是特别端正,却因为眉宇间的英气而生添了几分逍遥快乐的潇洒。
消息不够灵通的都在打探莫羡的身份,打探她何德何能坐在正主的位置上。
这场宴会没有特别的名义,也不是逢年过节,更不是王家办喜事。所以来的人都掂量着,或多或少都是心怀鬼胎。
王家想要做什么,可没人知道。但王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敢出来对抗秦家怕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明面上来捧场,暗地里唾弃王家的人可不少。
众人入座,歌姬舞姬,载歌载舞,喝彩连连,好不痛快。
春花在一旁服侍着莫羡,脸颊却跟随着舞姬的轻快欢脱而有些泛红,所幸她戴着面纱,没有人看得清楚。只觉那双眼睛水灵得紧。
莫羡趁王赐印喝在兴头上,一把扯过他,“我傍晚得离开淦川镇了,你要是见到戚怀昭,你就跟他说如竹林找我。”
莫羡心里也挺没底的,不知道戚怀昭会不会来,没准又要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竹林?”王赐印吊儿郎当地打了个酒嗝。酒味从王赐印的鼻尖喷在莫羡的脸颊上。俩人四目相对。
王赐印下意识抓住莫羡的手,像是溺水之人紧紧抓住一根绳子。“你,去竹林做什么?!”
王赐印一说话,酒水就喷涌而出,他的眼底却已经有了几分清明,大有不肯放手的意思。
莫羡挑眉,她没想到王赐印对竹林的反应那么大。她踹了王赐印一脚,痛得他连忙撒开自己的手。
俩人间的“亲昵”被不远处的楚珍珍看得一清二楚,楚珍珍恨不得捏碎手中的酒杯,整个人像是被抢走了所有物而气得竖起毛刺的刺猬。要是掩去她那狰狞的神色,整个人反而会显得可爱温婉。
“珍珍,你在干嘛呢?”问话的人披着一件鹅黄色的坎肩,五官明媚动人。此女是县令大人的千金,颜臻。
楚珍珍咧嘴笑,目光却没有从王赐印的身上挪开,她异想天开地说,“王公子和秦雪瑶那小贱蹄子退婚了,那我岂不是有机会了?”
颜臻翕笑,“你知道他身边那位姑娘吗,听说本事挺大,对王公子还爱答不理的。”
这还让楚珍珍怎么忍,她狠狠地摔下酒杯,“不知好歹的女人,让我去收拾她。”
颜臻要拦住楚珍珍,却被她避开了。楚珍正怒火冲天地朝莫羡走过去,并没有看见颜臻面上幸灾乐祸的神色。
“你知道我是谁吗?”
莫羡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姑娘,只觉得她病得不轻。自从经历了秦雪瑶的事情后,莫羡才意识到王赐印也是有人喜欢的。她有些惋惜,王赐印分明只有一副长得好看的皮囊罢了,现在的姑娘眼神都这么不好使了吗?
莫羡没有负担地摇头,顺便把喝醉的王赐印推搡一把,使得他直接扑进楚珍珍的怀里。
宴会由楚珍珍天崩地裂的哭声戛然而止,王赐印还是迷迷糊糊胡,误以为楚珍珍是莫羡,死命地拉着她的手,嘴里嘟囔着,“不要走,不要走……”
颜臻见到这场面也是愣住,觉得楚珍珍勾引了王赐印,很是生气地拉开俩人,温婉的面上却是不显怒色,对王赐印说道,“王公子,还请自重,我们家珍珍还是个……”
只看了几眼,莫羡就悄然离去了。
戚怀昭没来,莫羡心里挺失落的。但想到竹林,又觉得浑身力气充沛。
莫羡收拾好包裹,一抬眼就看见挡在门口的春花。
“你这是?”莫羡面上有些冷色。她要是是来替王成海拦人的,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噗通——”
没成想春花就着青石板直接跪下,扯开了面纱,血痂深入鼻骨。她企图用狰狞的疤痕换来一些同情,“莫姑娘要走,请把我一起带走吧!”
莫羡直接绕开春花,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以她的能力,能自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再带一个丫鬟深入竹林,实在是太危险了。
何况,从春花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这是她蓄谋已久的。恐怕就连在秦家挡的那一鞭子也是她刻意的。
系统:“人家本来就打算将功赎罪的,你还婆婆妈妈计较这些做什么?”
作为一个精明的系统,它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可莫羡就是不喜欢有人蓄意靠近自己阿,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喜欢被算计!
系统:“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阿~某些人还真是不理智,不就是没见到那谁吗?就气急败坏成这样,哎,问世间情为何物阿!”
莫羡听着系统阴阳怪气的话,强忍着打人的冲动,返回到春花跟前。
春花双眼一亮。
“给三个,你要跟着我去竹林的理由。”莫羡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有些蛮横。
“第一,我这个样子,已经没办法做大丫鬟了,留在王家只能是任人蹉跎。第二,我要去竹林找我姐姐。第三,你要去竹林,并且你本事不小。”春花对答如流,仿佛像是背好的台词。
莫羡没说话,挎上包裹就大步向前走,没有给春花一个明确的答复。
春花却明了莫羡的意思,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莫羡的步伐。
俩人是从偏门出去的,偏门有条羊肠小道,直奔着竹林而去。
春花不敢跟得太紧,生怕莫羡觉得厌烦。俩人走了一小会,道上横了辆马车。马儿本是自顾自地吃草,见了来人便欢腾起来,轻快地跑到莫羡跟前。
那马儿用脸亲昵地蹭着莫羡的胸口,莫羡正觉得痒得很时,马儿微微张嘴吐出一张成团的符纸。吐出来后,马儿显然更加欢腾,向天长啸好几声。
莫羡一看那黄符就知道是戚怀昭留的信。
果不其然,信上写着,他打听到了竹林的消息,猜想莫羡打听到的也八九不离十,于是安置了马匹,方便莫羡赶路。
而戚怀昭因为寻找到了碧水的踪迹,率先前往竹林了。
春花没敢跟莫羡一同坐马车,生疏地帮莫羡赶着马车。
坐在马车里颠簸的莫羡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觉得这马车被春花赶得比自己走路还要慢呢。
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马车停了,莫羡撩起车帘布,让春花赶紧进来躲雨。马车停在一处破庙边上,那破庙是用草垛子搭建的,看起来就摇摇欲坠经不起风吹雨打,莫羡怕会坍塌,就没进庙里躲雨。
春花一边听着外边的滚滚雷声,一边心惊胆跳地打量着莫羡,生怕她心血来潮把自己赶下车。
莫羡见她直打哆嗦,便从包裹里翻出一件长衫,让她披着。“春花你一会就不用赶路了,我们将就着休息吧……”
“碧琴。”春花接过长衫,道谢后盯着莫羡说出这两个字。“莫姑娘,你叫我碧琴吧。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莫羡昂首允诺。她用符纸贴在窗户和车门帘子上,这是最简单的止风阵。
郊外的风大多数都是阴风,也就是所谓的“妖风”,原先莫羡也是不相信这些鬼怪之说的。
春花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是礼秋风给的。
“她跟我说,竹林并不是一片林子,而是一个阵。像是八卦阵,也像迷魂阵。”碧琴絮絮叨叨地重复着礼秋风的话,把脸颊埋在长衫中,感觉到一阵暖和。
说着,碧琴又说到姐姐碧水身上。
“时隔多年,我第一次见她,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很奇怪,你见了他,只能记住他是个男的,其他的譬如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全都记不起来。”
碧琴生怕莫羡说自己记性差,“我见过那个男的好几遍,但是长什么样子,居然都记不起来了。”
莫羡微微点头,江湖中的易容术便是如此,朝夕相处而忘卿颜色。
“那时碧水说那个男人想把她从醉云楼里赎出来,她也乐得洗手作羹汤。她本就是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戏子,是个好姑娘。”
莫羡嗤笑,觉着这碧琴像是怜婉一样,一说起朝媚就说个不停,语气还天真浪漫,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当然,碧琴也只有说到碧水的时候会是这样。说到旁的,碧琴的神色就比较冷清。
“我从老鸨那里打听来了,说朝媚是姓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