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琴也努力回忆着碧水写过的信。
“姐姐说,朝媚是个奇女子,很得礼秋风的青睐。不过她很少和人交流,经常闷在房间里弹琴。琴声听得悲切,我姐每次听到这个琴声,就忍不住想要哭,就忍不住想起我。”
碧琴攥紧了手,说着说着也累了,就昏睡过去。
“故人葬孤城,孤城未亡人。”
莫羡的耳边响起这一句歌词,只觉得其中的悲凉是真的浸入到了骨子里。
朝媚的媚,也是浸入骨髓的。想必,董鄂妃也美得惊为天人吧。
莫羡看着碧琴睡着后,拿出了礼秋风托碧琴交给自己的信。信中先是一幅竹林的地图,看样子竹林的区域还不小。然后是叮嘱的一些话,详尽地阐述了竹林的凶险。
若是早些年,竹林还很多人走,可那竹林险恶啊,遇事的人就没少过,人云亦云地,这竹林就成了险地。况且现今开通了水路,很少有人再愿意走那竹林了。
竹林险恶不说,还容易困人。少则一两天,多则一年半载,这可不是说笑,而是确有其事。所以竹林又称之为鬼林,说这里是鬼怪玩闹的地方,容易出人命。
雨停了。
马车外除了萧萧风声,再没别的声响。可这份静谧反而令莫羡觉得不安。
她掀开符纸,撩起车帘一小块,偷摸地打量着马车外的动静。可当她露出一双眼睛的时候,径直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她惶恐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把脖子缩了回来。却听见一个笑声,“还不算笨,知道要躲回马车里。”
是戚怀昭!
莫羡欣喜地眨了眨眼睛,压在心上的石头很快就落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等你。”
分明是很温情的三个字,却被戚怀昭的冰冻脸破坏了气氛。
莫羡从马车上跳下来,因为雨水的湿滑,她差点窘迫地摔进戚怀昭的怀里。她站直身子后,却被戚怀昭直接伸手拉进怀里。
莫羡愣愣的,脸颊滚烫得厉害。她拍开戚怀昭的手,“你连王家的宴会都没有来,我等你等了很久。”
莫羡都没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撒娇的腻歪,听得某单身系统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风刮得好大。
莫羡把头垂在戚怀昭的胸前,她本来就矮小,这样的举止更显得她小家碧玉温婉动人和小巧玲珑。戚怀昭用手揉着她的耳垂,企图用她的温度来温暖自己。
戚怀昭眨着湿漉漉的双眼,“阿羡,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莫羡感觉自己要陷入着无尽的温柔之中了。
却只见戚怀昭手中不知何时揣了一块石头,趁着抱住莫羡的时候,狠狠地朝莫羡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莫羡觉得自己后脑勺有些昏沉,也有些湿润的黏稠感。
“莫姑娘,莫姑娘,你快醒醒。”
莫羡再睁开眼的时候,发觉天已经亮了。她正躺在地上,浑身都有些酸痛。她看着自己浑身上下的泥巴:原来方才只是一场梦。
她这是在马车上睡着然后滚了下来,没被马蹄踩个粉身碎骨已经是万幸了。
她就说嘛,戚怀昭哪会是一只闷骚的小奶狗。
莫羡脸颊有些烧红。她由碧琴扶着起了身,在马车里换了一身衣服。因为昨夜在泥地里躺了一晚上,怕会着凉,又披了件披风御寒。
俩人将就吃了点馍馍凑合了一顿早饭,这还是莫羡走的时候从厨房顺手牵羊拿的。
依旧是碧琴赶车,但莫羡只允许她在外围转悠。等地图的周景都弄清楚了,这才能顺利找到原先礼秋风住的地方。
走出去一些,边上有个湖水。清晨的曙光倾泻下来,湖水波动出金光水涟。
莫羡抹了抹自己还有些瘪的肚子,拿起木叉子就要下湖去。
“莫姑娘。”碧琴连忙拉住莫羡,朝不远处努了努嘴。
莫羡这才看见不远处扎了几顶不起眼的绿色军营帐篷,隐约能够听见呼噜声,看来是还没睡醒。
莫羡便没有畏忌其他的脱鞋卷了里裤,就下湖去了。因为昨日下了雨,湖水有些涨,但还只是漫到她的膝盖。
湖水冷,有些刺骨。但是为了吃,莫羡几乎是无所不能。她不过是待了两刻钟,就抓获了三条手臂长的野生鲫鱼。
她们是直奔竹林去的,自然没有锅碗瓢盆那么方便。莫羡凑合弄出个火搭子,把鱼用尖锐的竹条刮开洗净后划痕直接放在火搭子上烤。
香味很快弥漫了湖边。
帐篷里出来一对男女,俩人叽叽喳喳地走到莫羡跟前,想用东西跟莫羡交换鲫鱼。
莫羡想了想,她们出门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用鲫鱼换一些实用的东西也好,当下就应许了。
交换的东西有很多,包括钩子、刀具和纸墨等一些很零散的东西。莫羡没有久留,带着碧琴回到马车上。
“那帮人是商队。”碧琴低声道。
莫羡应声却没有搭话,而是敞开肚皮直接把烤鱼吃个精光。莫羡用两条鲫鱼换了东西,即便是这样,两人吃同一条鱼,也没能吃完,原来的则用油纸包裹好,放在马车上,等到了竹林深处这些都是用得着的。
车队的人很多,都是步行的,对莫羡的马车很感兴,特别是刚才交换鲫鱼的那对男女。
“我叫杏依。”女的率先自我节日咯,然后像倒豆子一般自我介绍,“我们是商队,运一些东西到上边的村子。这是我的哥哥,成军。他以前在军营里生活过,这些帐篷都是他弄来的。别人会以为是军人……”
莫羡点头,碧琴跟着点头。
六目相对。
莫羡看着要哭不哭的杏依,又看了一下碧琴,然后清咳一声,“我叫莫贤梦。”
“我叫莫春花。”碧琴随即道。
“这应该不是你们第一次来竹林吧,听说竹林有很多妖魔鬼怪,是不是真的呀?”莫羡故作天真地问。
杏依笑得特别欢欣,“这是我和我哥第五次来竹林啦。妖魔鬼怪都是骗人嗯唔——”
杏依的话起说到一半就被成军拦住。这要是不阻止大小姐,她还不得玩疯。“两位姑娘,童言无忌,你们千万不要把我妹妹的话当真。”
莫羡垂眸,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碧琴戴着面纱,虽只露出双眼,眸光转溜得可灵光。
成军一直都在打量莫羡两人,见她们没有停驻的意思,这才有些着急,“两位姑娘,要不你们跟着我们商队一块吧。这路我们有过不少次,有自己的门道,安全一些。”
莫羡嫌麻烦地摆摆手,“不必了,我们去找一位故人。”
碧琴赔笑,拉着马车走远。
“哥,她们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杏依还没弄明白,见莫羡俩人走了有些不开心。
成军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声道,“大小姐,您可别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杏依叹气,乖乖跟着成军走进了队伍中。
莫羡和碧琴已经走进了竹林。为了不迷路,莫羡吩咐碧琴在竹子下做好标记。马车走得越来越慢,像是举步艰难。
莫羡感应到马儿不愿意再赶路后,把马车绑在竹子上,和碧琴边走边研究地图。
两人走了许久,天渐渐昏黑。
莫羡担心再走下去没有尽头,反而会在竹林中迷失,于是提议回到马车上补充口粮。
碧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可还没来得及提醒莫羡,一根竹箭就已经破空而出钉在莫羡边上的那根竹子。
莫羡顺势看去,是一条足有四五米长的毒蛇,正在不甘心地垂死挣扎。
从薄雾中赶来的是个女人,带着黑纱斗笠,却掩不住妙曼的身姿和悦耳的嗓音,“情急之下,惊扰两位了。”
莫羡总觉得这声线十分耳熟。却记不得是在哪里听过了。可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比碧水还要高出一截,绝不可能是碧水。
而且以她的射毒蛇这一手来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们俩是回家探亲的,本来是打算走水路,可是昨夜下了雨,雨水暴涨,我们只能走竹林,没想到在这竹林里迷路了。”莫羡说起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姑娘却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善意,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你们原路返回,赶着马车,应该能到前边的客栈歇脚。快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莫羡扯了扯嘴角,看来这姑娘一早就发觉她们了,见她们兜兜转转却没有出面说什么,可见这姑娘是面冷心冷的,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莫羡剧烈地咳嗽一声,同时用手肘捅了一下碧琴。
碧琴眨眼睛,“姑娘你捅我……你这是又不舒服啦?”
碧琴说着,眼眶就要溢出泪水,苦楚地哽咽着,“这位姑娘,我家姑娘身子又不舒服了。你知道这附近有啥能够歇脚的地方不?”
那女人原是不耐烦地皱眉,而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羡便是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反正她也没说不能跟着。莫羡便把别人的不耐烦自动归类为默许。
碧琴拿着包裹跟在身后,连标记也忘了做。莫羡只得自己四处打量着环境。
昏沉的天色挂上一轮浅浅的月牙,风刮得大且清冷,杂草丛生的竹林无端显得荒凉。
莫羡盯着面前的那抹身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步子越来越快,也没有发觉后边的碧琴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