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琴走着走着，觉着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她想要停下来歇息一下，再抬头却见莫羡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在移动。
她有些慌，便大声叫了起来。奇怪的是，分明是很荒凉静谧的竹林，却把她的声音压得悄无声息。
莫羡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碧琴连忙拿着包裹朝黑点跑去……
莫羡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的女人停了下来。
前边是个竹屋，用竹篱笆围出一个小院。这竹屋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烟火味。
女人摘下斗笠，露出绝色的面容来，她手上提着的是那条毒蛇。“今天只有蛇羹，你要来一些吗？”
莫羡有些踌躇，但是在王家小住几天，她已经变得无肉不欢，个子还长了一点，所以对肉她是有需求的。
只是，蛇羹她从来没吃过。只是从书上得知这蛇羹很补，又很美味。可毒蛇羹她一点都没听过，这毒蛇，能吃吗？
莫羡拿不准注意，扭过头想要问碧琴，却发现自己身后压根没有人。
“你吃不吃？”女人问，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
极度敏感的莫羡听出来，她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莫羡退后了一步，“你究竟是谁？”
女人嗤笑一声，大概是瞧不上莫羡的紧张兮兮，“之前我就说了，这里危险，你要跟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咎由自取，不是吗？”
莫羡汕然，却依然保持着警惕。她的确感觉不到这个女人的恶意，但是这个地方的诡谲不得不让她防备起来。
“这竹屋只是你一个人住吗？”莫羡问。
莫羡正等着女人回话，竹屋却有一抹身影。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半扶着竹门，看到女人后露出一些欣喜的神色，看到莫羡却是迟疑，“娘亲，她是谁啊？”
女人把斗笠盖在小男孩身上，然后一把把他抱进屋子里，说话的语气也不觉地温柔起来，“大夫不是说了吗，你还不能下床。你这还没穿鞋子，是想要气死娘亲吗？”
莫羡愕然，这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已婚妇女啊。那眼神的冷意，她可是在戚怀昭那里见识过，是一种能让人从头凉到尾的冷意。
莫羡走进院子，才感觉竹林的风小了些，身上也暖和起来。只是方才赶路出了些热汗，莫羡不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心里还在嘀咕碧琴的事情。
碧琴是跟着自己来鬼林找碧水的踪迹的，莫羡强压心中的不安，觉得碧琴应该是发觉了什么，跟着寻了过去。
主要是莫羡没听见碧琴的喊声，就觉得她是单独行动去了。
“过来搭把手，我这里可不养闲人！”女人轻喝一声，对莫羡的愣头愣脑很是不悦，“你会剥蛇皮不？”
莫羡摇头，蹲在女人边上，看她搓了把盐，用小刀直接在蛇头上划了下来，一路划着一路血淋淋地剥着蛇皮。
四五米长的毒蛇没一会就被女人收拾干净了，女人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拿起砍刀就直接把蛇肉砍成二十多段。
血水溅在莫羡的脸上，她却不觉得膈应，反而很是兴奋，“这毒蛇羹好吃吗？”
女人小心翼翼取出来的蛇胆用盐水泡着，她耷拉着眼皮，闷声道，“就只有这个，你爱吃不吃。”
莫羡殷勤地去小河边打水，她来的时候看到有一条小河。
女人却一把拉住她，抢过她手上的木桶，“这会儿你不要出去了，缸子里有水，你舀一点煮沸，我焯一下去血水。”
莫羡看了一眼院子外边的天色，分明要暗一些。这里点着煤油灯，莫羡还等着碧琴循着灯火找来，也不矫情啥了，按照女人的吩咐做便是。
蛇羹很快就做好了，香气四溢。
莫羡赶了两天的路，没吃上汤汤水水，这会也觉得饿得不行了。她舀了蛇肉给小男孩，然后给自己舀了一大碗蛇羹汤。
那小男孩以为莫羡照顾自己，夹了好几块肉到莫羡的碗里，“你多吃点，我娘亲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莫羡没有推辞，蛇肉的嚼劲比牛羊的肉要松软一些，但比起猪肉和鸡肉，还是很有嚼头的。莫羡吃了好几块，又喝了大半碗汤，才觉得有些撑。
“你来这竹林做什么？我看你这身衣服，也不像是差钱的，要是想去村子里，怎么不走水路。”
在莫羡还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打开话匣子的时候，女人率先开口，还把莫羡准备好的说辞给封死了。
莫羡道，“我叫莫贤梦，跟我小妹来寻人的。我二妹前几天说是要去村子里看望远房亲戚，但是没走水路。这好几天了都没回来，我和我小妹放心不下，就壮着胆子来了。”
还没等女人问话，莫羡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顺带解释了那马车的来路，“我二妹是和家里人吵了架的，我爹娘都说随她死了罢了，我和小妹这着急，只能偷偷买了马车来到这儿。”
女人没说什么。
就连碧琴怎么不见了，也没问。她镇定自若地宛如知道碧琴在哪。
莫羡只能在心里干着急，打听起了竹林的事情。
“大姐，我看你这竹屋也不是新建成的，有些年头了。我就是想问问，这边上有别处人家不，我到时候上别处问问去。我这二妹就是嘴上逞强，胆子很小，她是不敢在竹林里过夜的。”
女人的冷脸终于出现了不同的色彩，“大姐？”
莫羡憋笑，目光却是一本正经地落在小男孩身上，“不然该叫啥？”
“你叫我铜香就可以了。”铜香收拾着碗筷，让小男孩赶紧去睡觉。
莫羡就着洗碗的水声，问小男孩，“你娘亲每天都这样吗？”
小男孩没太懂，就扬着脸看她。
莫羡蹲下来，“你娘亲有没有带你到别处去玩过？”
“有啊，我们去竹山大叔那里。”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着，眼睛亮晶晶地闪着笑意。
竹山大叔？
莫羡看着铜香收拾完了，她便起身催促着小男孩，“快回屋去吧。”
“怎么，没问到有用的东西？”铜香嘴角翕着讥笑，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莫羡故作不知，自顾自地点头，“我初来乍到，不问点东西心里是放不下的。”
言意之下是埋怨铜香的风口紧了。
院外的天色太暗了。铜香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我估摸着，你那什么小妹，现在要么是在竹山大叔那，要么就已经死了。”
“竹林又没有深山野兽啥的，她怎么会出事？”莫羡明知故问。“竹山大叔又是谁？”
“这孩子是有一天夜里竹山大叔抱过来让我替他照顾着的。”铜香没有说出莫羡期待的答案，反而说起了小男孩。
莫羡这会是知道真的打探不出什么来，“你平日都是要去竹林逛上一圈的，有没有见过一个陌生男人？就是一身墨绿色的男人，大概有那么高。”
莫羡比划着。
铜香只顾摇头。
莫羡压下心中的狐疑，很快就整顿休息了。竹屋里有两个房间，莫羡是自己一个人睡的，翻身间隐约可以听见隔壁在窸窸窣窣地说着悄悄话。
莫羡当然不会相信铜香所有的话，但是她没有必要骗她，那么就可以相信她说的一半。
比如孩子的事情，既然是竹山大叔抱给她的，那么她定是还没有婚嫁。可她说起这个做什么？
铜香露的那一手，一看就知道是在竹林里转悠的。她说没见到戚怀昭，难不成戚怀昭是在夜里赶路？
这不大可能。
晚上出事的几率显然比白天出事的几率要大，戚怀昭这么精明，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如果铜香没有见过他，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竹林之大。
莫羡赶路也累，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压根没察觉到隔壁的声音已经静止，就连呼吸声都没有。一抹黑影很快就从竹屋探了出入，背上背着篓子，篓子里放着竹箭。
如果细看，可以发觉竹箭的箭尾刻着行文，还闪着微弱的金光。白日若是不细心些无法察觉，但是到了深沉的夜里，那微弱的金光却是很打眼。
……
一阵令人脸红的呻吟声在暗处响起。
在静谧的深夜里，这呻吟声像是放大了般传到每个角落。
出来解手的小姑娘也是红了脸颊，却厚着脸皮问道，“成军哥哥，这是……”
莫羡要是在，就能认出那解手的小姑娘是杏依。
杏依怕黑，就让成军陪着自己出来。
成军也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让杏依不要多事。
俩人都是心大的，也不想想这俗称鬼林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跑到这里来打野战。
呻吟声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大了一些，特别畅快地起承转合，带着欲擒故纵的娇媚。
成军脸红着把乐呵呵的杏依赶回帐篷里。
一夜无梦……
莫羡醒来的时候，铜香已经出去了，唯有小男孩拿着小木凳坐在院子里玩手指头。莫羡现在才注意到小男孩是蓄发的。
大概是看了太多辫子，小男孩的蓄发反而有些怪异。莫羡走上前去抹了抹小男孩的脑袋，“你娘亲没说要让你剃发留辫？”
小男孩摇头，“娘亲说，我是蒙古族的人，没有必要学满人那样留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