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把这个线索给记了下来,打算等从竹林出来的时候去看看这个孔知苒。
“朝媚在醉云楼唱的是《葬离倾》,讲的正是董鄂妃和顺治帝的故事。”莫羡琢磨着,又放了一条消息给俩人,企图从他们身上找到反应。
杏依哼了一声,眼眶却是红得厉害。
小男孩见杏依要哭不哭的样子,就用自己的衣袖要帮杏依擦擦泪。杏依被逗乐了,只是那笑意并没有直达眼底。
莫羡又去看成军,“朝媚唱得动情,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还记得她唱‘孤城未亡人’的时候……”
成军打量莫羡一眼,便垂下头没有说话。
山竹大叔的竹楼在这份诡谲的气氛中很快抵达。
小男孩嚷嚷着要自己下来走路,颠着小脚步去敲门。
“谁啊!”里面久久传来一道呵斥声,是一道沧桑嘶哑的烟嗓。
“山竹大叔,我来啦。”小男孩的声音不大,但是脆生生的,倒是咬字清晰。
竹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边走出一个光头大叔,他是率先扫过莫羡三人,然后一把抱起小男孩,“宿墨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听娘亲的话呀?”
他虽是没问杏依三人,走进后竹门却是没关,这是迎客的意思。
杏依喜笑颜开,拉着莫羡就要往里边走。
成军解释道,“山竹大叔这人有个怪癖,客不两遭,说是容易影响自家的风水。”
客不两遭,就是一些怪脾气的主人不会再同一天招待同一个客人两回,这是流年不利的。
莫羡浅笑,这竹楼她是没看出什么风水来,这老头倒是挺有意思。
竹楼分三层,第一层是个迎客的小厅,边上还带着厨房。
“大叔,你见没见着一个带着面纱,没多高的女人啊?”杏依大大咧咧地问。
这是在问碧琴的事儿。
莫羡也竖起耳朵听,目光却不停歇地打量着小厅。
宿墨坐在竹沙发上,晃着可爱的萝卜腿。小厅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是一整套茶具,正泡着茶。
“没有!”
光头大叔捯饬好茶具后,也没说要让他们也坐下来喝,而是目光浅浅地打量着莫羡。
莫羡连忙自我介绍,“我是莫贤梦,暂住在宿墨家里。”
光头大叔闻言却是稀罕地咦了一声,“宿墨娘亲刚走,咋都没提起过你。”
宿墨拉了拉光头大叔的衣摆,“这个姐姐带我来找您的。”
这是证实了莫羡的身份。
三人坐了下来。
光头大叔依旧没有开口让他们喝茶,而是面无表情地问,“慕励军,我这破竹楼客不两遭,你这不光是客不两遭了,还带了个外人来。”
慕励军便是成军的名字,杏依的名字则是慕早怡。
光头大叔不稀罕见客,所以对莫羡也没多大眼缘,直接大咧咧地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个外人。
莫羡有些汕然,回话却不嘴软,“山竹大叔,我是宿墨带来的。”
山竹大叔把宿墨送到铜香那里照顾,已经觉得是愧对他了,还能对他使脾气吗?当然不能,于是只能憋着一口气,“慕早怡你来又是做什么?”
慕早怡莫名挨了炮火,有些傻眼,“山竹大叔,你……”
“山竹大叔,朝媚死了。”慕励军的话比较简洁,他拍了拍慕早怡的脑袋算是安抚。
山竹大叔杯里的茶一干而尽,却有一种喝酒的豪迈气概。
他瞥了一眼莫羡,算是信得过慕励军和铜香。
慕励军和铜香还算是着调,不会任由一个身份不明的丫头随意出现在自己面前。
“早年我就已经说过了,她只要敢出去,她的生死就和我没有半铜钱的关系。”山竹大叔的口气很冷,面色也不大温和,说话更是不中听,“你们来找我,是没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还是自己杀的人,想让你大叔我给你收尾后事?”
莫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老头子真的是哪句话都不动听。
“山竹大叔,什么是杀人啊,哥哥姐姐们杀人了吗?杀人好玩吗?”宿墨是个好奇宝宝,童真的问话硬是打破了山竹大叔的冷漠。
他很不稀的和仨人搭话,却不想让宿墨给学歪了。他抬脚走上二楼。
慕早怡拉着莫羡跟在山竹大叔的身后,好奇宝宝就交给了慕励军。
二楼是书房,满当当地塞满了书本。
莫羡看到几本有趣的藏书,是后世失传的孤本书籍。包括四书五经中的《乐经》,这本书听说可是在汉代就已经不见踪影,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得到。
“你这丫头是谁?”山竹大叔的语气终于好上一些,却依旧不大待见莫羡。
“我是……礼秋风的人。”莫羡思量了一下,就直接“交待”了出来。
她直白说是调查朝媚的死因的人,多少有些奇怪,也不好说朝媚可能已经被人杀掉剥去了皮相。礼秋风在这竹林住了那么多年,应该多少有些名堂。
“什么你的人她的人。”山竹大叔有些吹胡子瞪眼,显然是不高兴莫羡的回答。
莫羡连忙应答,脾气也没多好,“是礼秋风让我帮忙调查朝媚的死因的,她说有蹊跷,让我来竹林找碧水姑娘。”
山竹大叔眼睛瞪得更圆,活像一只大青蛙。
慕早怡并不知道礼秋风在这件事中起到多大作用,但是这一点都不耽误她笑话山竹大叔的青蛙眼。
系统:“你怎么那么没眼见力,礼秋风说不定是这光头大叔的姘头。哎,果然是母胎单身无法理解的事情呢。”
“是哪里不对劲,你光是说‘蹊跷’两个字,我就能给你开天眼去调查了?”山竹大叔直接忽略了莫羡说的碧水,转而自己就愁眉苦脸起来。
看来是个口是心非的老头子,和礼秋风倒算得上是挺配的。
“对了,你来竹林,她就没让你来找我?”山竹大叔故作无意中问了出来,只是究竟是试探莫羡,还是单纯地有些吃味礼秋风没有提及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我这不是让宿墨带着我来找您了吗。”莫羡有些殷勤地笑道。
山竹大叔这才和颜悦色地打量着莫羡,看样子是很赏识莫羡的识趣。
“礼秋风那婆娘怎么样了?”山竹大叔装模作样地翻着书。
其实礼秋风也不年轻了,但是保养得好,至少看起来比山竹大叔是要小上十几岁的。
“进衙门吃了点苦头。”莫羡故作没有看见山竹大叔手中快要被捏得稀碎的书本,“最得她心的碧水姑娘又是下落不明,她现今可是寝食难安。”
“碧水?”山竹大叔思量着什么,瞥了一眼莫羡,“你们说的春花姑娘没有,碧水更是没有。不过我昨晚捡了个姑娘,现今还是昏睡不醒。铜香被我遣去采药了。”
莫羡自动忽略了山竹大叔说的“捡了个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山竹大叔,“你让我看看那个姑娘,我就跟你说说礼秋风的事儿。”
山竹大叔很是硬气地……答应了。
莫羡看着躺在床上的碧琴,脸颊上多了几条新的伤口。
慕早怡被碧琴脸上的伤痕吓到了,倒不是厌恶碧琴现今丑陋不堪的脸蛋,反倒是有些钦佩,“这么重的伤,肯定很痛吧?”
山竹大叔抿了抿嘴,探了探碧琴的额头,才慢悠悠地道,“这丫头命大。”
“这伤口是怎么来的?”莫羡指了指碧琴脸上新增的伤口,心下却泛酸。
她犹记得碧琴当初说起怜婉的事情时,说了一句,“这些都不是她的错,却都是她要受的苦。”
莫羡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眼下更是心疼碧琴。
“和旁人打斗呗。”山竹大叔不急不慢地说,“这些口子养养就好了,倒是她脸上的旧疤痕……”
山竹大叔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莫羡,却没再说什么。
“打斗?”慕早怡抬起碧琴的手,虎口处确实有一层轻薄的茧子,却不像是练武家子的老茧。“不可能吧,就算是打架,没道理往姑娘家的脸上动刀。”
慕早怡说着有些不齿,恨恨地哼了一声,看来是那帮人皮子养了,回头她就让慕励军带人端了他们的贼窝,看他们还敢不敢三番五次地造次。
“春花不会打架。”莫羡说。
山竹大叔哼了一声,“见识过了。”
“山竹大叔,你不是神医吗,难道连这点小伤疤都治不好?”莫羡故意挑眉,口吻很是诧异,“我还听礼秋风说,当年您可是竹林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呢。”
“何止是竹林,放眼京城,也没有比我医术好的御医。那帮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玩意儿!”山竹大叔当然知道莫羡用的是激将法,但他却没有应答莫羡的挑衅,反而自吹自擂起来。“还当年,一看礼秋风这婆娘就是没眼见力的,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这样。”
莫羡心下一惊。
看来山竹大叔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莫羡也越发觉得,董鄂妃即便已经下葬百年了,却多多少少给后代带来了影响。
“她说,只要找到你,保管比啥都好使。”莫羡很是捧场地吹捧这山竹大叔,说话也是接地气地献殷勤。
这时候,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来。
“那丫头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