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闻言，是有几分感动，可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了，而且她相信向横的本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有天赋的，而向横恰好是那种知道自己的天赋所在，又能好好利用的那种人，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莫羡望向沈君霖，示意他稍安勿躁，“没事的，我相信向横。再说，你不能给我一些信心？”
沈君霖别开目光，他最看不得莫羡这种眼神，很容易便被她给击败。
而唯有向天注意到，向横在听见莫羡说相信他时，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他这个傻弟弟，真的陷进去了。
不过向天也明白，为什么向横会欢喜上莫羡这个姑娘，她有本事，且处事不惊，足够大胆和聪明，与一般的养在深闺大小姐不一般，莫羡就胜在一份与众不同上。
故以当初，他便选了他们做合作对象，也因此，他们兄弟两活了下来。
沈君霖想了片刻，在旁边又出了个馊主意，“去也行，我也想跟你去！”
“不行！”莫羡跟向横异口同声，而后又相视一笑。
沈君霖就跳脚了，“你们歧视我！”
“我控制不住两个人的气。”向横冷冷道。
沈君霖似乎一早知道他想这么说，话已经溜到了嘴边，“我不需要……”
莫羡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也瞬间把他的神志给拉了回来，他现在的身份是人，是一个风水师，若是暴露了自己是鬼，岂不是前功尽弃？指不定眼前这兄弟两还会因此跟他打起来。
“你便待着罢，只需我一人前往，而且若你去了，殷桃不会出现的。”莫羡温声解释，就像哄孩子般。
沈君霖想了想，倒也很有道理，遂颔首：“对了，若你碰见什么危险，记得我先前给你的那个小黑瓶，里面的威力可大着呢。”
“好，知道了。”莫羡应下，转头问向横，“我们何时开始？”
“今夜。”
一整天四人都是在房间里度过，连饭都是一起吃的，直到外面的天色全部沉了下来，不一会，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莫羡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便推开碗筷，率先离桌，说回房准备一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只是她心里不安定，总觉得今晚会出事，又不想把情绪传染给他们，所以才出来透透气。
午夜时分，莫羡正躺在木床上，硬邦邦的，她缓缓闭上眼睛。
向横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准备好了？”
莫羡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感觉意识轻飘飘的，很舒服，脚不沾地的感觉。有一股暖暖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莫羡下意识靠近那股气。
向横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以了，试着睁眼看看。”
莫羡瞬间回过神，睁开眸子，还是原本的景象，只不过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气流不一样了，而且低头一看，甚至能看见一股黑色的气跟向横的手腕相连着。
“这是什么？”她好奇一问。
“我替你先把周身的活气给藏起来，你眼下与死人无异。”向横解释着，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莫羡是他见过，周身活气如此容易控制却又有些不同之处的姑娘。
不过，若是她愿意同他一起，相信他们会是天生一对，她的气很适合他，他把气收来的时候，体内十分舒服。
“好，那我去了。”她起身，穿好鞋袜。
沈君霖就在门口守着，她安抚他似的笑了笑，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低低道：“原来做鬼的感觉还蛮好的。”
沈君霖拍了怕她的头，“行了，去吧，不要我跟着，非要自己逞能，我看你惹出祸来，谁还帮你灭！”
莫羡：“行了行了，跟个老妈子一样。走了。”
等她走到楼梯处，沈君霖才喊了一句，“喂，若是遇到危险，勿忘通知向横，我们会及时赶过去的！”
“好。”莫羡郑重地应了一句，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门口。
他们三人并不是不过去，只是等莫羡到位，他们才在离得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既不会让殷桃发现，又能及时给莫羡提供援助。
这次莫羡没有走路过去，等到用腿走到美人店，估计天都得亮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叫了原本的车夫。
到了美人店前面不远处，莫羡便让马夫停下，打发他回去。
走过巷子，便见到了街口的拐角处蓦地出现一间装潢怪异精致的房子，里面点着一盏豆大的暖黄色的灯。
甚至能看到里面人影绰绰，至于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莫羡现在也知道了。
她走到门前，“叩叩”敲了两下门。
门很快便开了，站在门口的是穿着水绿色衣裙的殷桃，她看见莫羡的瞬间，眸子瞬间亮起，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猎物。
那股子阴狠跟压制不住的兴奋，莫羡能感觉得到。
“莫姑娘，你终于来了。”她喟叹一声，向来虚伪的慈悲笑容露出了一角邪祟。
莫羡趁机打量了一番里面的摆设，跟她在梦中见到的不一样，不过或许梦里看见的是后堂，而这里是前厅。
半大的房子里四面墙壁都是红色的，十分诡异，这种红，就像是用人体的鲜血涂上去一般，但又没有腥味。
有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面具，仔细看了，就会发现，那不是面具，而是人脸，非常完美的一张张人脸。
莫羡没敢久看，怕那上面有什么东西会导致人的精神不集中之类的。她现在只身面对一个食肉的老虎，自然是要小心一些。
殷桃邀她进去之后，便给她沏了一杯茶，“莫姑娘还是初次到我这里做客，不如尝一下这茶水如何？”
莫羡自然不敢乱喝，如果戚怀昭在这，她还能看他的动作行事，可现在就她一个，根本无法分辨这茶里会不会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客气了。”她应下，但没喝，转头换了个话题，“有话直说吧，今夜过来，我也并非跟你寒暄。”
“我知，莫姑娘是想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与我的干系。”
“你知便好。”莫羡说完，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她。
殷桃拿过一旁的一面红色的鼓，目光爱怜地看着那鼓上面的皮，缓声道：“莫姑娘，你可知我生前最爱作甚？”
莫羡想起她在梦里对她做过的事，脱口而出：“给人化妆？”
殷桃颔首，“正是。可我爹爹不允许我做这些，在他的观念里，闺中小姐便当有小姐的模样，岂能去做这些粗鄙下人的劳作！”
从她的自述来看，这殷桃生前当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你后来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后来？我从家里逃婚了。爹爹让我嫁给一个县令，七八十岁，满脸皱纹，我岂能不逃！不过，在逃跑途中，摔死了。”
莫羡一怔，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清奇的死法。
“你后来便一直在此处做着这些勾当？”
“是的呀，我爹爹死后，我把他的面皮给割了。”她又抚了抚怀里的鼓，“这是我爹爹。他会永久陪在我身旁。”
她的目光近乎是赤裸裸的痴恋，莫羡脑海里骤然浮现起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殷桃之所以不肯嫁给老县令，估计也是另有原因。
听她说了那么多，都没说到点上，莫羡有些不耐，“殷桃，我直接便问了。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是不是都与你有关？”
“灭门惨案，久远的庙宇阴佛，还有归云阁里所有的人命。”
殷桃有些惊讶地看着莫羡，“你不知这些，便胆敢过来找我？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莫羡想翻白眼，我要知道这些，还过来跟你逼逼那么多？
她没理殷桃这句，直接开问：“那些风水可是你破坏的？”
“我需沦落到做这种事。”殷桃脸上再无半点慈悲之色，“我不过在他们几人之中挑拨几句，人心啊，最是不能直视。有人便开始动手了，后面事情你亦清楚，原本被镇压着的鬼怪被放了出来，饱食了一顿。”
“你为何要做这事？明明与你无关。”
“我需要面皮呀，再说了，我已预料到你在来京师的路上，得给你准备一份大礼不是？”殷桃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泉水叮铃。
莫羡眉头一皱，“你怎的知道我在来京师的路上？”
殷桃笑而不语。
“我究竟有哪里让你这么稀罕？比我好看的人多的去了。”
“是多的去了，可你真的不知自己身上有何吸引点？”
莫羡：……喂，前面半句是认真的吗？
“我不知。”莫羡老实回答。
殷桃却只是笑得意味深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阴佛的事，自然亦是我设局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想要变美，我便如了她们所愿，代价自然也是有的。这是一桩买卖，我并无勉强任何人。”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侧过脸去盯着莫羡的眸子，“莫姑娘，并不是所有人生来便如你这般顺遂的。”
莫羡闻言，很想笑。
她的人生顺遂？顺遂就不会掉到这么一个破地方了。无父无母还不够，还在这里天天面对各种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