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醒来的时候，戚怀昭还在睡。
房间里荡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她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热得滚烫。莫羡让人烧好热水，给戚怀昭擦洗了额头和脸颊上的血渍。
昨夜是一场硬仗，莫羡微垂着眸，是不是如果自己再强大点，就不需要戚怀昭多次出手相助，他也就不会受伤了。
莫羡跟王赐印讨了一身旧衣裳，拆开戚怀昭身上的胡乱包扎的布块，血腥的味道再次弥漫在空气中。莫羡帮他包扎好后，拿着衣服和沾染血水的被子给婢女清洗。
戚怀昭还没有醒过来。莫羡又是担忧又是恐慌，担忧这次的敌人太强大，恐慌戚怀昭会落下病根。
虽然戚怀昭一直是很强大的形象，可他又不是神仙。
莫羡“含情脉脉”地看着昏厥不醒的戚怀昭，这一场面恰巧被王赐印撞见，他靠在门框，一脸了然地冲莫羡笑。
“莫姑娘，我们一会就出发去秦家了。”
莫羡白了他一眼，让他派人守住院子。
但她仍是隐隐有些不安，刀疤脸对王家那么熟悉，保不准会找到这里来。王家也是名门望族，不该是那么松懈的护卫。
得知王成海也去，莫羡才松了一口气。她让王赐印把春花找来服侍自己。
其实哪里是服侍自己，莫羡可没有公主病。只是，她总觉得春花是个两面三刀的，把她留在身边反而能放心些，免得她在背后搞些什么小动作。
王家去的人不多，莫羡、王赐印和王成海、春花就已经占了四个。
春花虽是被王赐印找来的服侍莫羡的，却始终跟随在王成海的身边伺候。去秦家的路途不远，王成海折腾地非要自己亲自走过去。
连绵不绝的咳嗽声令人听了觉得心烦意乱。
秦家门前可是热闹，围了数十个家丁。蓝瘸子东叔今天换了一身黑衣，杵着拐杖首当其冲。
东叔是看着秦雪瑶长大的，即便是雪瑶无理取闹，他也觉得这孩子只是太真实了。他怎么可能让秦雪瑶再次受辱，第一次是因为王家，第二次也是。
这分明是在打秦家的脸！
王成海一路走着，一路说，“你到了秦家，脾性放低一些，毕竟是亏待了秦家女。”
王成海这么说着，脸色却是严峻。
王赐印哪能不懂老子的心思，连连点头。“我与秦家大小姐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并非是执意要落他秦家的面子。秦雪瑶若是再死缠烂打，就没必要畏忌什么了。”
莫羡跟在几人身后一言不发，安静得没有存在感。
她来，只是想要看看刀疤脸会不会出现在秦家。
可不是为了所谓的虚荣而来欺压秦雪瑶的。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昨日摘星楼打斗的场景和那日醉云楼很是相像。譬如妖风，譬如发黑异化的血指甲。
可王成海执意把她拉下水，“要说这秦家女，有半分莫姑娘的为人处事的风范，我王家求都来不及。”
这分明是把她往火堆里推。
“王老爷过奖了。”
莫羡微微皱眉，王成海又是连片的咳嗽声，凄清得很。
莫羡并非不计较，只是担心打草惊蛇。
王赐印讪笑，朝莫羡垂首表示歉意。
原先走在王成海身边的春花不知何时靠近莫羡，声音压得极低，“莫姑娘可是在生气？”
莫羡闻言翕笑，“何来生气之有，我与你不过是陌路之人，我恰逢在王家小住。”
莫羡虽是笑容不减，话语里的意思却是在质问春花和她究竟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那日，是有原因。”春花说，“姑娘不必探究，还希望姑娘能赶快离开王家，这对你也是好的。”
俩人悄然说话之间，秦家也到了。
东叔冷冷一笑，目光如鹰般锐利盯着莫羡，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
莫羡光明磊落地迎上东叔的目光，眼底的冷然和狠绝并不亚于东叔。她身上的口子，是迟早要找秦雪瑶讨回来的。
王赐印扶着王成海走上前，东叔却是拦在门口。
“秦老爷吩咐过了，既然秦王两家无缘做联姻，就没必要再拘于礼节，想必王老爷也是个通透的。”东叔说，神色有几分自得。
王成海倒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王赐印也是气得脸色微变，“你秦家得意个什么劲，要不是有个秦易冷给皇子挡箭得以将功赎罪，你们……”
“王赐印！”王成海又咳了起来，咳出的血腥味卡在喉间，吐出一滩苦水。
王赐印还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被王成海瞪了一眼，只好憋回肚子里。
将功赎罪？莫羡眸光微闪，看来王赐印是知道些什么。
秦家的厅堂却是比外边更加舌燥。
几位姨娘抱着孩子坐在一旁，正位上坐着的是秦老爷秦桧鸣，他一出声呵斥跪在厅堂前的姑娘，几个孩子就跟窜通好了似的，哭声四起，哭得秦桧鸣都快没脾气了。
秦雪瑶也哭，哭得更凶更狠，哭得梨花带雨又撕心裂肺，清泪涌出眼眶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秦夫人也是不停地用手帕擦拭压根不存在的泪水，这可是她的宝贝女儿，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如果宝贝女儿真的忤逆了秦家，惹恼了秦老爷，秦夫人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秦雪瑶断绝母女关系的。
如今的秦家不同于当年，需要攀附王家才得以鼎立于乱世之中。在秦老爷看来，要不是雪瑶那丫头爱王赐印爱得死去活来，他秦家还不乐意搭上这门亲事。
何况，他和王成海那老贼还有一笔旧账没有算呢！
秦桧鸣冷哼一声，说什么也是不肯答应秦雪瑶和王赐印那小子的婚事。如今还没嫁过去，就向着王家，往后还得了？
秦家全家上下似乎都忘记了，人王家都没打算娶秦雪瑶的，今日也是来退亲的。
秦雪瑶看着心如铁石的父亲，转而拽住秦易冷的袖子，“哥，我今个儿要是不嫁给王赐印，我就死了算了！”
毕竟是胞妹，这一出也闹得不好看，秦易冷缄默了一会后，对秦桧鸣说道，“爹，先让他们进来吧。王赐印那小子不是个东西，指不定在门口怎么闹腾的，传了出去，丢脸的可是咱们秦家。”
于是，王家一行人就进来了。
莫羡走在最后头，却还是被秦雪瑶看见了。
她差点要哭得喘不上气来，双眼通红地望着王赐印，“赐印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即便是你不喜我，也没必要带这个女人过来啊！”
“莫姑娘是我请过来的，是我王家的贵客，岂容你指指点点。”王赐印冷哼一声，上前把休书递给秦桧鸣，举止还算稍有礼节。
秦桧鸣没接休书，秦家更是没人敢接这一份休书了。
“你如今满意了吧！”秦雪瑶想要上前推搡莫羡。
莫羡漠不关心地听着秦雪瑶闹腾，目光却打量着秦易冷。王赐印口中的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四目相对。
秦雪瑶讥笑，颇为显摆地对莫羡昂首，“怎么，当着王家人盯着我哥，这就是你放荡的教养？”
秦易冷拉住几乎神志不清的秦雪瑶，免得她闹出更多笑话。他看着王赐印，“王赐印，这休书我替瑶儿收了，你可不要后悔！”
王赐印嗤之以鼻。
王成海舒缓地清了清嗓子，“还望秦老弟海量，我家这逆子实在是，我这生怕耽误了雪瑶这丫头的前程，只得压着我这逆子来退婚了……”
秦桧鸣怎么会不懂王成海的把戏，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真想让王成海赶紧滚蛋。“王老兄说笑了。”
秦雪瑶却不甘心，就连王成海说得什么也顾不上听，拿起腰间的皮鞭就冲莫羡去了。
只要杀了莫羡，赐印哥哥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嫉妒和占有欲先把她给吞噬了，她的眼里只剩下莫羡的身影，就连边上的秦易冷也没能拦住她。
莫羡没想到秦雪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动手，说起来她也很憋屈，自己和王赐印根本就没什么，却被秦雪瑶自以为是地视为眼中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她针对自己呢！
有人挡在莫羡面前拦下这一鞭。夹着风霜的鞭子倒刺勾得人生疼，即便是是听着看着，也让人忍不住浑身打颤。
是春花。
春花在莫羡还没回过神时，挡在了她的跟前。
这一鞭本来就是冲着让莫羡毁容去的，那力道下去，把春花眉清目秀的面貌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王赐印瞳孔一缩，眸光冷了几分。
这一鞭要是打在了莫羡脸上，那就是在打王家的脸。
王赐印没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而是上前拽住秦雪瑶。秦雪瑶还没从赐印哥哥亲近自己的喜悦中清醒，就被王赐印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莫羡拉过春花。
春花笑得倒是没心没肺，低声道，“莫姑娘，我不欠你了。”
那声音里的哀愁，莫羡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她的心又不是铁做的，怎么能再生春花的气。
容貌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
莫羡对春花是消气了，可她从来没想过要放过秦雪瑶。她蹦哒得太厉害了，像是忘了疼。
莫羡从腰间娶下斩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