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斩妖刀是昨天夜里戚怀昭揣在怀里的。
戚怀昭昏厥不醒，莫羡寻思着要来秦家，就顺便带上了。
这个斩妖刀很是巧妙，虽说是刀，刀柄却如剑柄一样窄小细长，即便是莫羡，也是一只手就能握住。日光下，刀锋锐利可见。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把刀放下。”秦桧鸣大喝一声，却没有真的上前阻拦。
秦易冷和莫羡算是交过手，知道她的身手不凡，也没敢轻举妄动。但被劫持的终究是他的妹妹，他走近了些，企图找到突破口秦雪瑶救下来。
几位姨娘却没有把持住自己的惊恐，尖叫起来。
闯进来的是东叔，他拧眉看向王成海，“王家便是这样来作客的？”
他话音刚落，身形就已经跨到莫羡的跟前，把秦雪瑶挡在身后。不知情的，还以为秦雪瑶是东叔的孩子。
莫羡却已经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持刀以右脚为支撑点向右倾斜压腰，迅速绕过东叔的防御墙，尖锐的刀锋已经贴近秦雪瑶。
秦雪瑶慌得不行。
她不是没杀过人，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反抗她。她紧闭眼睛，手忙脚乱地甩着鞭子，力道之大宛如在凌空劈出劲风。
这限制了东叔的动作，并且把东叔打得头破血流。
秦雪瑶却因为皮鞭有了着力点，甩下去的力度加重了不少，面上却是心安理得的如释重负。和东叔印象中的乖孩子全然是两回事。
东叔愣住的同时，莫羡已经提着斩妖刀站在秦雪瑶的身后，冰凉的触感让秦雪瑶毛骨悚然，手上的力度更甚几分。
厅堂太静了，只剩下孩童的哭闹，和皮鞭甩打的声响。每个人都像是第一次认识秦雪瑶一样，吃惊于她的心狠手辣。
莫羡正准备抹了秦雪瑶的脖子给她一个痛快时，一块小石子从远处宛如打水漂一样，打在她的手腕上，虎口一震就把斩妖刀摔在地上。
秦雪瑶不仅踉跄两步，睁开眼看见近乎成为血人的东叔，红了眼眶。她全然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她丢掉鞭子，犹豫许久还是没有走上前扶住东叔。
太血腥了，她嫌脏。
东叔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昏倒在地。
秦易冷没叫人进来抬走东叔，而是眯着眼打量从远处梨树上一跃而下的男人。
这力道和准头，都代表了这个男人的不简单。
男人却是走近莫羡，莫羡一看来人，嘴角便有些耷拉，眸光却闪着微不可见的欣喜。
戚怀昭是何时来的？这是身体没事了吗？
莫羡没问，戚怀昭也只是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移向地上，用脚把刀勾了上来，神色有些微怒。
“莫羡，谁准许你动这把刀的。”
戚怀昭少有真正动怒的时候，莫羡汕然低头缩了缩脖子，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压根没有办法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戾气，恨不得把秦雪瑶给碎尸万段。
秦雪瑶先是被戚怀昭的俊美给迷住，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莫羡和地上那把刀，几乎是同时认定了莫羡便是砍伤东叔的人，目光很是仇恶。
“是你！”秦雪瑶再次不要命地朝莫羡冲了过去。
但秦雪瑶还没碰着莫羡的衣角，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吐出一口黑血。
戚怀昭的眼神是冰凉的。
秦易冷是个精明的，看出戚怀昭的本事，连忙拉着秦桧鸣和娘亲，不让俩人上去跟戚怀昭拼命。
但俩人也没有这意思，秦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把人送回院子。
东叔近乎要断气了，被连着一同抬走。
“王家好本事！”虽不能发脾气，但是秦桧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对着王成海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成海瞥了一眼秦桧鸣，也没多说什么，准备带着人回府。秦易冷却不容自己的胞妹受半点流言蜚语，“王老爷，王公子还请留步。这是聘礼单，请王公子过目，若是没有大碍，我一会就遣人把东西都抬回府上。”
“好。”王赐印看了一眼被戚怀昭搀扶在怀的莫羡，心里有些不得劲。
一行人很快回到王府。
王成海执意要举行宴会，说是多谢莫羡和戚怀昭的出手相助，王家才保有面子。
莫羡却觉得王成海不安好心，但也没有拒绝。
既然刀疤脸对王府那么熟悉，他肯定会再回来的。如果他从王家人口中得知戚怀昭在王家小住，那就……
戚怀昭在王家养伤，小住了几天。
可即便是莫羡，也没见上戚怀昭几面。
莫羡去找王赐印的时候，他正督促着管家清点聘礼。
虽说王家也不差那么些东西，但也没必要送给秦家做人情。就那天秦雪瑶的态度，王赐印想想都来气，直骂秦雪瑶是蛇蝎心肠。
王成海去了附近的寺院清静几日，按照大夫说的，被气得不轻。春花容貌被毁，不可能被王成海带出门，于是一直待在王府。
莫羡正好找来春花问个清楚。
“莫姑娘。”春花见到莫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血痂，神色有些畏畏缩缩，不敢直视莫羡。
莫羡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某人在秦家，可是说了不欠我的。”
莫羡虽是感激，但该问的她也不会放过。
春花清咳一声，恢复了常态，微垂着眸，“莫姑娘何必这么倔，王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莫羡记得春花也是家生子，王家人能闹腾的也没几个，春花还是个大丫鬟，没理由讨厌王家啊。“我自有自己的打算。关于那天，朝媚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春花吞咽一口气，“朝媚姑娘死了……”
“什么意思？”莫羡还没反应过来。
“姑娘真真不记得我了？”春花用手怕小心翼翼地抹去脸上的胭脂水粉，清丽的五官显露出来，美中不足的是她脸上的疤痕。
碧水！
莫羡瞪大了眼睛。可春花一点都不像碧水。不仅没有碧水妖娆的身段，更没有碧水勾人的美貌。但长得却和碧水有七八分相似。
“我是碧水的妹妹，碧琴。”春花低声道。“他们把我的姐姐抓走了。”
莫羡没有说话，而是思量着春花的话，春花，也就是碧琴，她是家生子，碧水又是怎么进到青楼的？碧琴口中所说的“他们”又是谁？
“这是碧水的信。”春花生怕莫羡不相信，连忙聪袖中拿出一个小卷筒，竹筒里是一封信。
莫羡借过信看了起来。
碧水写给春花，让她赶紧逃离王家，说王家太危险了。
莫羡看一眼春花，“那你怎么还没有？”
“我爹，是王家的管家，认命要跟王家共进退的。”春花叹气，“我放不下怜婉……”
莫羡盯着春花，后者没把持住，低声道，“我也放不下王公子。”
莫羡呵呵一笑，却是把小卷筒给揣进自己的袖子里。她是真没看出王赐印到底有哪点好，居然能够让这么多人心系于他。
不过人是够傻的。
“碧水为什么会进了醉云楼？”莫羡又问。
春花见莫羡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色，索性把事情都说开了。
原来，碧水碧琴两姐妹是管家和王成海一小妾所生。可那段时间，王成海出门在外近半年，把孩子生下来无异于是打王成海的脸。
小妾想要把孩子打掉，但掌柜买通稳婆吓唬那小妾，说要是把孩子拿掉恐怕以后就生不了孩子了。这小妾虽受宠，但倘若没有王成海的子嗣傍身，恐怕能被王夫人折腾死。
于是小妾就称病，被送到庄子上养病。最终生下了碧水和碧琴双胞胎。不过小妾却是在难产的时候失血过多，没救回来。
这件事被崔堂安——也就是怜婉的父亲知道后，他以此要挟管家想要银两，却被管家设计死在了竹林。怜婉的母亲本就生着重病，又受了这样的打击，没多久就病逝了。怜婉因为没伺候好主子，就被管家找借口送出了府。
那怜婉的母亲是王赐印的奶娘，王赐印不忍年幼的怜婉被卖到人牙子手上，就让管家把她送进了醉云楼的戏班子里边学唱戏。
碧水是七八岁被管家卖进醉云楼的，因为碧水长得实在是太像王成海的小妾，管家担心会被人发觉，就把碧水偷偷卖给了老鸨秋风。
秋风终生未嫁，很是稀罕碧水，把她当作亲女儿来疼爱。秋风还说过，倘若碧水看上了哪家小子，就让她嫁人。
这些都是碧琴从碧水写来的信中得知的。碧水惦记碧琴这个妹妹，俩姐妹虽没有在一起长大，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俩人还是很亲热。
春花说这些的时候，眼眶微红，神情很是诚恳，莫羡也有些动容。“那怜婉知道这些吗？”
春花摇头。是碧水写信叮嘱春花照顾好怜婉的。“她并不知道这些，这些本不是她的错，却是她要受这些苦。”
“这些，都是真的吗？”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是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怜婉。
不知道王赐印知不知晓这些事情，但他是个顶好的人。知道怜婉是家生子，特别是奶娘的女儿后，极力要怜婉留在府上养伤，说是会找老鸨秋风，把怜婉的卖身契给要回来。
怜婉在府上和莫羡最为亲近。莫羡从来不会嫌弃她骇人的面容，更不会虚情假意。所以她时常会来找莫羡。
可没想到，她这次来会听到这些。怜婉的眼角滑落清泪，“春花姐姐，这些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