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扭动了一下胳膊，才减去了几分痛意。
他跟前站着的是身形笔直修长的戚怀昭，那冷漠的神色看不出悲欢，只一眼便能把人看得血液倒流并且感到临近死亡的边缘。
沈墨吞了吞口水，他再三强调莫羡就是在这个街口消失不见的。而俩人在这整条街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莫羡的身影，她宛如凭空消失了。
“说起来，她之前不是问我们怎么一下子就白天了吗？”沈墨思索道，余光还是落在戚怀昭身上，生怕他突然暴走。
戚怀昭冷着脸沉思起来。
并不知道外边动向的莫羡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衣弥身上。
只见他拿出一串佛珠，放在莫羡的手心中，然后让她闭上眼睛。
“悠悠离宗，归。”衣弥和尚摇头晃脑地嘀咕着。
莫羡还没把他的话听得真切，便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背后凌空一推，她就像是被推出了结界。她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抬头看天，黄昏已经落幕好一会了，天色有些重墨。
“你刚才去哪了？”
莫羡打量着四下的街景，一眼便看见了戚怀昭俩人，沈墨沉着脸色走过来，问话的时候却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样子。
莫羡不好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便转移了话题，“你们找到杨贵妃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毁了蛊王，她必然有感应，自然会来找我们算账。”戚怀昭道。
莫羡点头，杨贵妃在明她们在暗，这般有利于找出杨贵妃的破绽。
莫羡不肯多说，沈墨便不问了，而戚怀昭只是打量了莫羡几眼，确定她没事后，三人一起去戴府蹲点。
天色擦黑，莫羡想到之前突然消失的一段由黑夜到白天的记忆，便有些不安，觉着这戴府很是诡异。她紧跟着戚怀昭的步子，却被后者拉开了距离。
莫羡都快有哭腔了，“戚怀昭！”
“嗯？”
当戚怀昭真的放缓了步子时，莫羡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鬼使神差地问道，“那皇后血，你后来怎么又还给我了？”
“有用。”戚怀昭简明扼要。
莫羡放松了心情，“废话！”
“不是还给你了吗？”戚怀昭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莫羡穷追猛打，“我今天遇到一个人，他说这皇后血对他有用，也没说拿去做什么，只是让我回头再去取。”
这是在试探戚怀昭，他皱了皱眉头，皇后血失传多年，怎么会有人知道它的用处呢？况且这皇后血……
“你相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某一天吗？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天的生活，遇到的人和事情都停止了。”莫羡紧紧地跟着戚怀昭，盯着他的脸颊生怕落下什么端倪。
“不知道。”戚怀昭昂了昂首，示意戴府到了。
擦黑的夜，三人的身影轻慢，静得没有声响。
很快便来到小院。
莫羡才想起来那个红衣女子，“那个女人呢？”
小院的房间门口，便只剩下一条锁魂链。锁魂链断成两半，还血迹斑驳。想必在个女人逃出去的时候，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这个锁魂链够她喝上一壶的，一会若是干上了，就先折了她的手腕。”莫羡心情愉悦地说道。
而后她便悄声地跟戚怀昭一同躲在假山后面。沈墨则是躲在了院门一旁，因为是盲区，又是入夜了，他站在那里倒也看不清。
沈墨方一站好，一道尖锐的声音便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莫羡没有妙纱那般好耳力，但也听得出来这道声音便是杨贵妃。莫羡从假山的缝隙之中去看踏进小院的杨贵妃。
她穿着一身红色衣裙，却不是清朝的服饰，而是唐朝的。她的身姿妙曼宛若少女，走起路来既沉稳有度，又空灵婉顺。
“娘娘，这都是那个莫羡和沈墨捣的鬼，后来还来了另外一个男的，用一瓶药水便把蛊王给腐蚀了！”红衣女子颤颤巍巍地说道，似乎很害怕杨贵妃的怒火。
“所以，本宫的蛊王就这么没了？！”杨贵妃的声调一再拔高，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这蛊王她精细地养了千年之久，多少也有了感情，她想要尸山血海，这蛊王还是个大功臣。确切地说，这蛊王里她没少注入精气，如今蛊王一死，她也受了伤。
若是只是一般的药水，这蛊王便只是没了身体，杨贵妃还可以再帮它换个新的身体，可蛊王这回是被人活活粉碎了魂魄……
杨贵妃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衣袖一甩，风雨倾落。
莫羡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戚怀昭在她身上贴了张符纸，她的衣服瞬间干了，并且再也没被雨水打湿。
好神奇。莫羡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衣袖却甩到了假山的竹子上，这细微的声响被杨贵妃听见。
她迅捷朝莫羡的方向走去，而门口盲区的沈墨也有了动作，悄无声息地挪到红衣女子身后，点了她的哑穴。
而莫羡这边，她见杨贵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身形便有些微僵，所幸戚怀昭抓着她的小臂，使得她心中莫名有些踏实感，她手腕的青铜剑也变幻成了本体，冷冽的青铜材质让她感到清醒，原本有些发软的腿而站直了。
戚怀昭也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斩妖刀，这时，雨势更大了，杨贵妃终于走到俩人跟前，面上露出轻蔑的笑意，“又是你们！”
“哼，你束手就擒吧！”莫羡闻到些许血腥味，便知道杨贵妃这次是带了伤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蛊王的消亡，她硬是被逼出了内伤。
杨贵妃大笑几声，“就你们几个毛头小子丫头片子，便想要打倒我，莫不是在说笑话？”
莫羡微微一笑，先声夺人地呛了杨贵妃一句，“我们的确不如你，你活了千年，却还是这副德行，作恶多端，那些夸赞你的人若是见了你这模样，估计心里都会深恶痛绝，你不过是虚有其表！”
眼看杨贵妃脖颈暗暴青筋，戚怀昭又插了一刀，“其实长得确实不好看。”
杨贵妃便想到莫羡上回在破庙骂自己丑的事情，身上的气息瞬间涌现出来，宛如夹了刀锋，吹得莫羡脸颊都有些生疼。
莫羡没想到杨贵妃会直接动手，差点被她的利爪掐住，在戚怀昭的拉扯之下挪动了身形，青铜剑朝着杨贵妃，也让她有些忌惮，没有乘胜追击把莫羡赶尽杀绝。
戚怀昭却在杨贵妃迟疑的同时，直接把斩妖刀挥了过去，那刀锋摔在杨贵妃的身上，可在莫羡眨了眨眼睛后，却看见杨贵妃身前挡了个红衣女子。
沈墨也是很诧异，连忙走上前来。他本来是抓着红衣女子的，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被杨贵妃用修为瞬移过去当挡箭牌了。
但这也意味着，杨贵妃有些力不从心了，不像先前在破庙那样，又是血阵又是吟唱的。这会儿她只能勉强地抵挡戚怀昭的伤害。
“看来她的屠城计划还没有完成。”戚怀昭说道。
莫羡不解，“屠城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个主使……”
就像是她利用徐药茴去杀害徐药莲一样，毁灭一个家，她只需要从中作梗，而屠城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被蛊王的怨魂所伤，指使几个心腹还行，但是想要指使整个城的人，不可能。”沈墨解释道。
杨贵妃虽然掌控着一切，但影子从幕后走到前边，自然不会愿意再受操控，定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怨恨，并且会形成一种伤害，使得杨贵妃大伤。
而她也没有预料到莫羡他们会把蛊王给抹杀了，这如意算盘没打成，全然是因为这个女人轻敌了！
杨贵妃直接把红衣女子丢到一旁，斩妖刀造成的伤口很深，她的胸腹都在流血，红衣女子直接是倒在了血泊之中。可斩妖刀又不是普通的刀，而是整天浸泡在特殊的药水里，这一刀下来，红衣女子已经是苟延残喘、离死不远了。
沈墨和戚怀昭微微挪动身形，俩人极为有默契般把杨贵妃一前一后地包围了。
杨贵妃微微张嘴开始吟唱，莫羡想要打断她，这时一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妙纱，她不知是从哪里得知她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莫姑娘！”妙纱大喊道，连忙跑到莫羡身边，“别理会她吟唱的是什么，千万不要打断她。”
妙纱的耳朵很是灵通，把杨贵妃喃喃自语的吟唱听得一清二楚，小声地转述给莫羡听。
莫羡这下知道，杨贵妃的吟唱是一种道观的咒语，这咒语是唾弃恶人的，被她加上千年的怨恨之气后。倘若旁人听见了，心中便会如同被催眠般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想要亲手把自己给折磨死。
甚至会把自己身边的人都给杀害。
这般咒怨，真的是书中所说的温婉贤淑的杨贵妃能够说得出来的？
莫羡有些迷糊，但是她没忘记问妙纱，“你是怎么知道的？”
妙纱的声音瞬间变了，那是一个很温软的声音，但旁人听了会觉得很是渗人，“因为……我也想你死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