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万兰”也意识自己的表现有些奇怪，连忙掩下眼帘，想把方才的情绪给掩饰过去。
“妹妹出远门了，一时不会回来，说起来，你应该没见过她罢。”
莫羡点头，“只是听闻了你们家中状况，你们姐妹的感情可还好？”
“万梅很可爱，我很是喜欢她。”“万兰”嘴角挂着由衷的笑意。
可知道里面不是万兰魂魄的莫羡，却觉得她此时的表情格外怪异。
不管这身体里的魂魄是谁，它跟万梅的关系应该不错。
聊天之际，外面的大门传来声响，“万兰”眸子亮了亮，起身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回来了。
这个中年男人头发已经有些发白，身体尤为瘦削，那双眸看着也不像是有多精明的人，倒着的三角眼让他看起来有些刻薄。
“爹，我们今日有客人来了。”“万兰”笑着同身侧的男人说道。
莫羡跟戚怀昭站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万福，两人随后跟他打了招呼。
“爹，我不说您都想不到，这是我小时候在外祖母家认识的好友，她叫莫羡，您可有印象？”
万福微微眯起眼眸，细细打量了莫羡一番，半晌才道：“嗨，年纪大了，都记不清事儿咯。不过这姑娘可真是标致，不愧是兰儿的故交。”
莫羡没想到他长相刻薄，说话倒还是挺会说的，只是怎么看着笑起来有点假？
“老爷，您回来了！”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二姨娘正好从厅后出来，估计是知道万福会在这种时间点回来。
“哎呀，你们怎么都站着呢，反正也快要用膳了，两位随我来。”二姨娘款款上前，把莫羡的手牵住，往后面带去。
莫羡眉眼一挑，这二姨娘也太过自来熟了。
不过她只能忍着，等到吃完饭就好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过来，万家今晚的晚饭挺丰盛的，大鱼大肉，一旁就属万石吃得最欢。
莫羡余光中可以看到身侧的戚怀昭，他也在吃，吃得慢条斯理，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她的眸光再移动，就见到了“万兰”也在看着戚怀昭，眼里的占有已经达到顶峰。莫羡当场就想掀桌子，这女人是不是个绿茶？
明明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还敢这么觊觎人家的丈夫，这种人放在现代，是要被打的。
莫羡气得眯起了眸子，夹了一只虾，三两下剥好了放到戚怀昭的碗里，后者顿了顿，继而无比淡定地吃了下去。
莫羡眉眼可见地看到“万兰”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失控，莫名开心，嘴角的弧度都控制不住上扬。
就在她憋笑憋得辛苦的时候，一只没了壳的大虾同时出现在她的碗里。
纤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是戚怀昭的。
莫羡简直受宠若惊，这钢铁直男也有会看眼色的时候，真是难得！
总的来说，莫羡这顿饭吃得还是挺开心的。
万家不大，但该有的客房还是有的。
吃过晚膳后，莫羡和戚怀昭就被下人带到了客房。
莫羡看着面前的一间房，所以她要跟戚怀昭用同一间房？
都是她自己挖的坑，她抬眸看了一眼戚怀昭，男人如白玉的俊秀面容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莫羡你就冷静一点吧，反正还有万兰在呢。
她自我催眠了一番，才推开门，跟戚怀昭进去。
一进去，她就傻样了，里面就一张桌子，和一张小床，他们今晚要睡同一张床上？
不过多少次，莫羡大概都不会习惯这种模式。
万家村是个小村子，遵循着古代一如既往的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故以才刚刚天黑，就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你身体无大碍吧？”戚怀昭问道。
她来这里一天，跟万家人也周旋了一天，大抵很累的。
“好多了，就是精神气有点不济，但睡一觉就好啦。没事的。”莫羡笑了笑。
她跟戚怀昭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觑，莫羡忽然想起真正的万兰还在她捉妖袋里，连忙把集魂瓶给取了出来。
才松开瓶子，便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飘了出来。
莫羡下意识皱了眉头，万兰的鬼气，真是越来越弱了，难道是因为跟明天是最后一天有关？
“感觉身体如何？可有记起什么没？”
而万兰只是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眼神里数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冲撞着。
“我记起来了。”万兰眼神漂浮，有些瑟瑟发抖，“见到二姨娘的瞬间，我便都记得了。”
莫羡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不管想起什么，在这里都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如果她跟戚怀昭都护不住一个小鬼的话，还做什么捉鬼天师。
戚怀昭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让人格外安心。
万兰渐渐也没那么紧张了，平息了好一会的情绪，才开口缓缓将事情道来，“我生母过世之后，二姨娘便进门了。我跟她自幼关系便很差，她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我们也不亲近。”
莫羡想到这个二姨娘对现在在万兰身体里的魂魄那么好，总觉得十分蹊跷。
“后来她生了万梅，万石，跟我越发不亲近，原本还对我装模作样，后来干脆连装都懒得装了。再后来，她生下了万山，就是她最小的儿子，不到一个月便夭折了。”
“夭折？”
“对，那时还闹得很大，奶娘说是我害死的。”万兰的瞳孔颤了颤，“可这事根本与我无关。”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她也没办法对我怎样，但她那天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在我爹看不到的时候，就开始把我抓起来打，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每天，每天都在喊着，让我还她儿子的命。”
莫羡光是听着都觉得疼，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你没跟你爹说吗？”
“我说了，但是他不信，也不知是不是二姨娘给他吹了什么枕边风，他对二姨娘越发好了。反而是我这个嫡小姐跟个庶出的一般。”
“再后来，我就认命了。一直这样生活到现在，可两个多月前，我不知为何就突然死了。”万兰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一颗血泪从她眼眶滑落。
莫羡知道她心中有怨，否则鬼是不会流血泪的。
她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莫担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把身体拿回来的。然后，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万兰低低哭泣起来。
等她差不多哭够了，戚怀昭难得在旁问了一句，“你对现在在你身体里的魂魄可有印象？或者说可是认识？”
万兰摇摇头，“我的记忆似乎只能记到死之前，后面的全部不记得了。”
戚怀昭闻言，沉思片刻，“她的行为举止，像你记忆中的谁？还是说二姨娘对谁会比较好？”
说起这个，万兰的第一印象就想到了万梅，二姨娘最爱万梅了。可万梅去哪了？她好像不在。
“她的大女儿万梅。”
万兰说出这句的时候，似是有什么东西把某条看不见的线给链接起来了。
戚怀昭跟莫羡互相对视一眼，瞬间知道了彼此心中所想，他们想的大概是同一种可能性。
“这件事我们慢慢查，明日先替你把身体要回来。”莫羡看着万兰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你先去休息，你现在鬼气越来越弱，需要好好养一养。”
“对了。”莫羡顿了顿，从捉妖袋里拿出一颗药丸，“这是凝魂散，你先吃了。”
万兰也不疑有他，直接吞了下去。
不过数秒，她的身影结实了不少，也没那么透明了。
莫羡再让她回到集魂瓶中，又跟戚怀昭说了几句话，才被催促去睡觉。
夜越来越深。
现在是第三天，还有最后一天的期限，万兰的魂魄危矣。
莫羡翻来覆去在想着这个问题，到了后半夜竟睡不着了。
戚怀昭坐在外面，挺拔的身躯一动不动。
“戚怀昭，你可醒着？”莫羡小小声问了一句，打算如果他不回应自己的话，就继续睡觉。
“嗯。”外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应答声。
他居然还没睡。
莫羡闻声，一骨溜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外衣便走到外面。
“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做什么？”明明还是个病人。
莫羡撇撇嘴，“我睡不着，跟你作伴，聊聊天嘛。”
戚怀昭默了默，才问，“你想聊什么？”
“人生啊，梦想啊，过往啊，什么都可以。”莫羡想起以前自己在大学的时候，也有跟舍友在深夜里聊过人生。
那时候她说的是什么呢，好像说自己以后毕业了要做出版编辑，殊不知后来跑去做捉鬼大师了。
那些事情似乎都距离她很远很远了，有时候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回到21世纪。
姑母有人在照顾着吗？有人会想她吗？会不会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呢？
“我向来不聊过往。”戚怀昭斩钉截铁道。
莫羡把发散的思维给扯了回来，“那聊梦想吧，你肯定会有梦想吧。就是——你以后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