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罗久的注意力便越发集中在这个病人身上，他甚至每天夜里都搬过去跟病人同个房间，看他是怎么消失的。”
“可自从那夜之后，病人便再也没有消失过。”
大富说到这里，拿过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但那茶水早就凉了，他眉头皱了皱，继续说道：“罗久便以为自己跟小童是同一夜出现了幻觉，这件事他们很快由于忙碌而淡忘了。”
“事情开始爆发，是在一个黄昏，那天的雾特别重。第二个类似那个病人症状的人被送来了。而且他比第一个病人更要严重一些，更奇怪的是，他的嘴里已经长出了尖尖的牙齿。”
莫羡听到这里，终于听出来了，如果她没猜错，那么所谓的怪物，就是这些病人变成的，至于怎么病变的，还得听大富继续说下去。
“罗久开始有些慌了，也有人渐渐开始质疑他的医术，一个大夫，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此。”
莫羡十分赞同大富的说法，“所以他就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
大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缓慢道：“他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越来越多同症状的病人被送了过来，他便变了。罗久整天整夜都泡在他的药房里，病人摆了一个又一个房间。”
莫羡听到这里，想起有恒医馆里，那所有被烧焦的房间，她已经猜到了后续发展。
于是接着道：“但罗久始终治不好那些人，某一天便放火将他们一次给烧死了？”
大富苦笑，他点头又摇头，“猜中了一部分。”
“不一样的是哪里？”
“不一样的是，这个病，后来蔓延成了一场盛大的瘟疫，很多人都难逃一劫。更可怕的是，这些病人，开始杀人了，他们见到人就咬，而后把他们的血给吸光。罗久被逼疯了，他便想在一个夜里，把所有病人集中在一起，全部给烧了。”
大富说到这里，还能想起当时的情形。
“你那是杀人！他们还活着，就是人！”
“不！是怪物，都是变异了的怪物！”罗久大声叫喊着，他几乎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这些明明都是杀人的怪物，为何不能杀了，一了百了？！
“是你医术不精，想着毁灭这些对自己声誉不利的人吧！”大富当时也是脑袋不清醒，他上前，想把罗久手中的火把给抢过来。
没想到在争吵过程中，他们一下子把火把给推倒了，火势顺着汽油蔓延起来。
“有人救火了吗？”大富的思绪被莫羡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他垂下眼眸，试图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有人救了，只是当时罗久是想把自己也烧死的，被救了之后，就只毁了半边脸。他后来再也没做过大夫，一直开着客栈，直到现在。”
莫羡总觉得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衔接不起来，又或者说是有逻辑漏洞。
既然是被烧了，为何那些怪物最近两个月才又开始重新行动？
照大富的描述，这些人应该就是当年的怪物，而且他们新增加的成员，就是两个月内失踪的男丁。
一切未免太过蹊跷。
“那医馆的柜子里的残肢，是谁的？为何会在那里，又是谁放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戚怀昭忽然问了出来。
大富有些困惑，“什么残肢？”
莫羡又想起那种黏糊糊的触感，她现在并不想说话。
戚怀昭便继续道：“别跟我说，你去医馆那么多次，都没发现药柜里的残肢。那里一整排，全是残肢。”
大富浑身一震，这他还真不知道。
“已经开始腐烂，应当是有一段时日了。”戚怀昭毫无感情地说着。
莫羡在旁，胃里再次翻江倒海，他要是再说下去，她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住了。
“这个我确实是不清楚的。”
“你两年前，是有恒医馆的学徒吧。”戚怀昭是肯定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在询问大富。
大富一怔，“你如何得知？”
“这么清楚有恒医馆的事情，又能让罗久跟你熟悉，这不是摆明了你们关系匪浅？”
一旁的莫羡在他们谈话过程中已经缓了过来，转身对大富道：“在这里也无补于事，我们先回去客栈，我想当面问清楚罗久一些事情。”
莫羡想起掌柜那对于伤口熟悉的处理方式，果然就是个大夫。
大富闻言，略微想了下，便颔首道：“好，我们先出去。”
-
三人按照原路返回，出到外面之后，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
回到客栈，门大开着。
见他们同时进来，正在擦着湿漉漉地面的掌柜——应该叫罗久，神色有些诧异。
“你们一大早便出去了？”罗久声音十分嘶哑，俨然是被大火熏坏的嗓子，莫羡知道整个来龙去脉之后，莫名觉得他也有几分可怜的。
人生在世，却被名声所累。
这一定不是他学医的初衷，然而很多人就是这样，渐渐迷失，乃至于丢掉初心。
“大夫，他们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大富开口。
罗久顿时便停住了所有的动作，若是再细心一点，还能见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动着。
“他们，如何得知的？”罗久站了起来，沙哑着嗓音问道。
“城主让我观察他们，觉得合适了便请过去驱除怪物。而事实证明，他们非常适合。”
“其实你也知道，那些怪物，跟两年前的一模一样。”大富上前一步，直盯着罗久的眼睛。
而后者往后退了一步，“不应该，当年的怪物，怎会重新活了过来？”
罗久的精神有点不稳。
莫羡也觉得奇怪，这件事看似有人在背后操作着，可究竟是谁，她暂时还没想到。
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戚怀昭。
他看似对一切不上心，但莫羡知道他把所有都看在眼里。
“为何那些怪物不攻击你？”戚怀昭难得开口，莫羡却觉得他一开口就直击重点。
是啊，他跟大富在这里生活着，整座城几乎都是空的，士兵都被袭击了，唯有他安然无恙。
罗久闻言一愣，而后才道：“我不是警告过你们，夜里不要出门吗？我便是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才活了下来。”
“那为何你知道夜里不能出门这条规则？”戚怀昭进一步逼问。
罗久这下子明显地愣了很久，“自然是见到了被怪物杀死的人都是夜里出去，而后自己总结出来的。凡事见多了，必然会觉得这是有规律的。”
还算勉强圆过去，戚怀昭换了另一个话题，
“那些残肢，到底是什么。想必这个答案，只有你才知道。”
莫羡在旁忍不住爆粗，靠，这个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还能不能让她好好查个案子了？
罗久那半边没被烧毁的侧脸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他看了戚怀昭一会，才缓声道：“那都是一些怪物的手脚，我当年用来试验药物的。”
大富闻言一震，“当年你就把他们的四肢给砍了下来？！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都是我们朝夕相对的邻居或者好友！”
罗久微微垂下眼帘，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的思绪，“那又如何，变成了怪物之后，他们连人都算不上，你何必较真。”
大富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罗久，为何两年了，你仍然执迷不悟？！为何总是能这般铁石心肠？！你治不好他们便算了，为何还要这样来折腾他们？”
罗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不是我，你必然不懂这些。”
“我是不懂，但我也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做！”大富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退到了戚怀昭身后，他怕他再这么下去，会想直接揍罗久一顿。
“那你可知道这些雾气的来源？为何晚上的雾气，是黑色的？”莫羡还是想知道这个事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尤为重要。
而且她体内的血液越来越有一种躁动的感觉，其实她没跟戚怀昭说，看见那只怪物，她也很想吸掉他身上的血。
她有些害怕。
她不想变成这样的怪物，丑陋，没有自己的思维，连喜欢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这个我不知，雾都的变化，也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变化的。”
罗久说不清楚，莫羡下意识朝大富看了一眼，他也摇头表示不知，“我亦记不清了，仿佛被谁抹去了关于这些的记忆。”
这种清洗记忆的戏码，让莫羡想到了一个人，可想想，自己应该是想多了，怎么会是他，两个月之前，他们还一起在雍正皇朝时代的任务里。
“既然如此，罢了，我们直接去寻那些怪物的所在处罢。他们白日不出来行动？”莫羡问了一句。
“一般来说，是的，只有夜里，他们才较为活跃。”罗久哑着声音道。
莫羡颔首，朝着戚怀昭看了一眼，暗示着问他如何是好。
他随脚踢了一下被捆住的怪物，莫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戚怀昭这家伙，还真是会利用身边一切的东西啊。
而旁边站着的大富跟罗久，都是一脸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