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
七公主大婚由太皇太后亲自将其送上八抬大轿,各宫娘娘皆为其祝贺送行出宫嫁于韩府。
此乃公玉姬头一次见到皇宫之内皆喜气一片,前殿之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之人。
公玉姬与容儿走到一半就冲散了,无奈,她只好独自一人寻一安静之处。
见其城楼空旷,公玉姬心想着今日众人的注意力皆在七公主的身上,定不容易发现她,遂悄悄溜于城楼底下,伺机登上去一览公主大婚的风采。
只是没料到这上头皆有重兵把守,她本打算遣返,却无意间发现这些侍卫跟眼瞎了一般,仿佛当她不存在?
公玉姬没功夫去多想,说不定许是今日允许有人上城楼也未必,如此宽慰一下,她便大了胆子,提着裙摆登上城楼,立于整个皇宫最为挺拔的地方。
只不过,她一走上去,忽地明白了城楼底下为何有这么多侍卫。
“奴婢参见皇上。”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一连着两次都遇见这个家伙,着实有些令人尴尬。
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去了福阳宫与刘璞烨争执一番之后,他们两人再次见面之时,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方才在去前殿的路上,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刘璞烨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他已然在这儿坐了许久,方才老远就看到她在城楼底下晃悠,若不是他命令侍卫不用理会,这女人有九条命也活不下去。
“你来这儿做什么?不知道闲杂人等不可上城楼的规矩么?”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听不出发怒的感觉,但琢磨着越是平静,其背后更是暗藏杀机的道理,公玉姬不可掉以轻心地面对。
她乖巧地立于一旁,“回皇上,今日是七公主大婚,奴婢只是想着站得高一些,就看得清楚一些,若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公玉姬要知晓他在这上头稳稳地坐着,她才不会踏上来一步。
不过当她说完这段话,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被面前这人驱逐下去之时,却迟迟问听他开口一言。
且不说话也就罢了,还扔给了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玩意儿,看上去不像是鎏金之物。
“玉儿姑娘,此物乃是千里镜,将它放在眼睛前面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不信你试试?”苏小周在一旁见她不知所措,遂主动站出来说道。
皇上这心思啊,他算是这会子明白了不少。
明明想对人家好,可就是别扭,不想让姑娘知道他想对她好,也不知为何突然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想当初,公玉姬身为皇后的时候,皇上可是连看她一眼都很少,怎么现下越发上心了不说,还做出常人匪夷所思之事。
公玉姬一听此物竟如此神通广大,一时半会儿也忘了她面前之人是刘璞烨,转而拿起千里镜方才眼前。
七公主穿着凤冠霞帔,被女官们一步一步牵着,三跪九叩,直至交于韩会的手中才作数。
今日的韩会意气风发,格外俊俏。
世人皆说,人有四喜,那便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可在韩会的脸上,她看不到半分的喜悦,许是他时常挂着面无表情的脸,大家看着看着也都习惯了。
但公玉姬见过他发自内心的笑,故她才会在这大喜的日子感伤。
好在七公主是真心实意的爱他,定会待他很好,或许有的时候爱一个人比被爱的人要幸福得多,付出即是散发爱。
“你连着唉声叹气做什么?舍不得你的爱郎娶别人?”
刘璞烨果然还是刘璞烨,嘴里就从未在她面前安分过。
公玉姬在心里翻了白眼,转而将千里镜放下,“皇上误会了,奴婢只是在赞叹,许久未见过宫内发生这么大的喜事儿了,有些兴奋罢了。”
“许久?也不久吧,朕记得与你曾经也在同一个地方举行过大婚,不偏不倚,今日正好两年。”
刘璞烨盯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让她一时间忽地恍惚,脑中一阵剧痛传来,她无力地扶着城墙边,却在摇摇欲坠之时被某人猛地拉住。
她依偎在那人的怀里,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脚底升至她脑内,在模模糊糊之间,她仿佛见到了自己穿着与七公主无异的大红嫁衣
“公玉姬,公玉姬!”
刘璞烨抱着她,神色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随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下一轻,竟然被他抱了起来。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个儿又回到了福阳宫,这还不止,她还睡在了刘璞烨的床榻上。
公玉姬被吓得一睁开眼就直接坐了起来,因动作太过于迅速,她这不争气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用手敲了敲头,只见雨沫正巧端着水盆进来,忽地瞪大双眼,“玉儿,你终于醒了!”
“我这次又睡了多久?”公玉姬尴尬地对着雨沫笑了两声,每次在福阳宫遇见雨沫皆是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雨沫将水盆置于案上,数了数手指头,“不久,也就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还不久?只怕贤妃娘娘现在已派人来四处寻她了。
公玉姬听罢从床上翻身而起,手忙脚乱地将自个儿的鞋袜穿好之后作势就要跑出去,却被雨沫大手一逮,她哪儿都动不了。
这同为女人,雨沫身形高大,力大无穷,与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上的人,实在是令人堪忧。
“玉儿,你等等!你还不能走。”
“我为何不能走?我如今是贤德宫的人,今日本就是奉命出来的,只怕回去还要被贤妃娘娘责罚呢,你快撒手让我回去。”
公玉姬什么都不会,面对雨沫她可是有十足的把握,那便是卖惨哭闹,这家伙是最受不了别人哭的。
无奈,今日任凭她如何游说,雨沫无动于衷,连连摇头,“皇上在出宫之前可是下了命令不能让你出去,你放心吧,贤妃那边苏公公自然会去打声招呼的。”
“行行行,你先放手。”
见公玉姬不再有逃跑的念头,雨沫半信半疑地将手松开,继而笑脸相迎,“你也莫要怪我啊,这圣命难违,待会儿我给你带好吃的如何?”
“算你还有点良心,我可不会客气的,对了,刘璞烨他出宫去可是去韩府参与大婚一事?”
公玉姬直言不讳叫着皇上的大名,雨沫甚至皆已经习惯了,反正现下无人,她也由着她来,“七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韩侍卫又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自然是要亲自到场见证二人大婚。”
“行罢。正好现下无人,我有事问你。”
既然狗皇帝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那她也乘机在雨沫这里讨个秘密也不亏。
雨沫是个聪明人,知晓她这小机灵嘴里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挑眉直言,“休想在我这里套秘密的啊?被皇上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不,你一定要帮我”
公玉姬突然变得正经,令雨沫措手不及,着实吓了一跳。
亏得雨沫脑子转得快,记性也极好,她回想了那日淑妃滑胎之时,皇上悄巧去了贤妃娘娘那儿,她记得十分清楚是因为贤妃娘娘的宫女小桃曾过来福阳宫禀报皇上。
“也就是说,皇上去贤妃那儿时,淑妃肚子里的孩子还尚在腹中,那我呢?我当时去了哪里?”
如今凤鸾宫里她的贴身宫女当时全部被杖毙,又逢她父亲发起叛乱,所有能证明当时她去了哪儿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
雨沫摇摇头,“那日刚好是百花游园会,你当时身为皇后在主持完大局便不知所踪,直到淑妃滑胎之后你才出现。”
贤妃娘娘当时体弱多病,闻了百花园里面的奇花后,突发热病,差点一命呜呼,故当时皇上才会亲自赶了过去。
且淑妃怀了身孕恃宠而骄,一向不把公玉姬这个皇后放在眼里,那日百花游园会她连个面子也不给,竟直接声称害怕花粉伤害肚子里的龙胎,索性不来了。
“我当时正巧在那里,你因三次请不动淑妃当场就撂脾气,草草地举行完游园会之后我也没再见到你了。”
“但淑妃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她的孩子,可又拿不出证据出来”
公玉姬怎么想她都觉得其中有猫腻,“淑妃的孩子是怎么掉的?”
“这我不大清楚,此事最清楚的莫过于皇上,还有淑妃娘娘,那日她有没有见过你,只有她自个儿最清楚了。”
雨沫这话一下子给她提了一个醒,按照淑妃苦苦纠缠的劲儿,她手上定是有些证据猜测是她所为
“你们在说些什么?”
正当公玉姬在思索中打结之时,一个熟悉的男声从门外忽然传来。
雨沫当即跪地请安,还不忘提醒傻傻愣在原地的公玉姬。
她倒是不怕,直挺着背看着来人,“皇上,我要回贤德宫。”
刘璞烨没料到她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她要走?
他脸色有些不悦,从鼻尖冷哼一声,“你以为朕的福阳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公玉姬,今后你别想着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