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山崖旁,杜喜礼等人勒住了马,冷冷地望着山崖旁的穆东兴。罗必信靠在一棵松树的树干上,他的双手缠着肮脏的布条,布条上满是褐紫色的斑块。那是血液渗出后凝结而成的。罗必信虽然脸色蜡黄,身上带着伤,但眼神中却露出坚毅。他嘴被破布勒住,头上则顶着一支火枪。穆东兴手持火枪,一边盯着杜喜礼等人,一边喘着粗气。
穆东兴大声喊道:“想要宝藏,就得让罗必信活着。想让他活着,就送两匹马来,还有干粮和水。”
杜喜礼翻身下马,其他人也跟着下马。
杜喜礼冷冷道:“穆东兴,你以为我们是为了钱来的?”
穆东兴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你是为了报仇来的。但我知道,其实你比谁都想找到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否则不会如此锲而不舍。”
杜喜礼摇了摇头:“估计你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穆东兴不耐烦地道:“少说这些废话,赶快送马和干粮过来!否则……”
杜喜礼:“否则怎样,你会甘心放弃即将到手的宝藏,杀了必信?罗家的地图你还没找到呢吧?”
穆东兴一愣,一旁的罗必信咧开嘴,隔着布条呜呜地笑了起来。
穆东兴恼羞成怒,挥拳打在罗必信用破布包裹的左手上,罗必信疼得呻吟起来。
穆东兴:“好啊,我是杀不了他,但我能一点一点地折磨他。假如你忍心看着罗必信受苦,那就这么看着吧!”
穆东兴接着又是一拳,打在罗必信的手上,他痛的弓起腰,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姚承宗不忍,偷偷道:“二叔……”
穆东兴得意地道:“不忍心看他受苦,就赶快放我们走!”
何云盛大怒,从腰间抽出了火枪。穆东兴用火枪杵了杵罗必信的手:“把家伙给我放下!”
何云盛看着痛得不住颤抖的罗必信,不得不扔下了手中的火枪。
穆东兴:“我说的不只是你!”
众人望向杜喜礼,杜喜礼嘴唇哆嗦着,最终艰难地说:“必信,二叔可要对不起你了。”
众人惊愕地望着杜喜礼,他脸色铁青,努力控制着自己。
罗必信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同意了杜喜礼的决定。
正在这时,姚承宗忽然扔掉了手中的刀,高举双手,向穆东兴走去。
穆东兴举枪对准了姚承宗,大喊:“不许过来!”
姚承宗继续向前走着,镇定道:“穆东兴,你逃不了了。我劝你给自己一个了断,痛快地死,对你未尝不是个好的结局。”
杜喜礼喊道:“承宗,回来!”
众人要上前拉回姚承宗,穆东兴却喊道:“谁敢过来我就开枪!”
众人担忧姚承宗的安危,都不敢上前。
姚承宗却没有停下脚步,他惨然一笑,道:“是否接纳我这个罪人,全看上帝的安排。”
姚承宗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穆东兴握着火枪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姚承宗会如此不顾性命。
姚承宗越走越近,穆东兴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在姚承宗距离距离他只剩几步远的时候,他扣动了扳机。
众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可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穆东兴的火枪哑火了。
姚承宗扑上去,没料到穆东兴的左手一挥,一把匕首向姚承宗飞去。一旁的罗必信猛地跃起,挡在了匕首前。他猛地一推,穆东兴失去重心,向后踉跄几步,失足跌下了悬崖。
姚承宗凭着本能要抓住穆东兴,却只来得及抓住他背在身上的小皮包。随着咔嚓一声闷响,皮包的背带断裂,穆东兴最终跌入了深谷。
姚承宗转头再看罗必信,匕首已经深深插入了他的胸口。
姚承宗伸手要拔出匕首,却被随后赶来的贺云天制止。
贺云天:“不能拔,拔了罗公子便立时没命了。”
贺云天割开封在罗必信口上的布条,罗必信大口喘着气。贺云天叹了口气,摇摇头。
杜喜礼和何云盛快步上前,蹲在了罗必信面前。
罗必信对姚承宗道:“好兄弟,谢谢你来救我。”
姚承宗一时百感交集,什么话也说不出。
杜喜礼对罗必信道:“必信,不要怪二叔。”
罗必信摇了摇头道:“二叔,我不怪你。是我太执着于那个虚幻的理想,想找出财宝,为我们阿尔巴津人争取一块自由的土地。结果到头来一场空,是我害了北馆的族人们……”
杜喜礼道:“必信,害他们的是穆东兴,不是你。”
罗必信:“这一年里,经过我旁敲侧击,终于搞清楚,那穆东兴是日本人,真名叫木下真一。他们家世代相传着我们阿尔巴津人宝藏的秘密。他父亲假扮成中国人,在关外当胡匪,探听阿尔巴津人的消息,等到了他这一代,探听清楚我们住在胡家圈胡同的时候,又假扮义和拳找上门来。”
杜喜礼接口道:“这木下是那个张通译的后代吧?”
罗必信惊奇地望着杜喜礼。
杜喜礼:“我派人去你家找出了你保存的叶梅连回忆录和其他笔记,知道了我们阿尔巴津人的来历。”
罗必信点点头道:“二叔,告诉他们,我们是谁!”
杜喜礼点了点头。
罗必信用最后的力气说:“地图在我背上……”
罗必信的精神再也坚持不住,眼神开始涣散。
罗必信看见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白,一切都是白色的。不远处,是个穿着旗袍的姑娘。那姑娘笑着,发出悦耳的笑声。
罗必信轻轻唤着:“春儿。”那姑娘转身,正是贺春。贺春向罗必信招了招手,罗必信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松脂和草地的清香。他感觉身上无比轻松,那些沉重的责任,无尽无休的算计,终于卸下了。罗必信轻快地向贺春跑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哥萨克叶梅连·罗曼诺夫的后裔,镶黄旗旗人罗家的后代罗必信,闭上了眼睛。